老杜:是呵,记得很多网友称你为“千面人”,饰演的角色千变万化,什么歌星、追星族、机器人、送礼者和售楼小姐,演什么像什么,学什么像什么,无论陕西话、东北话、天津话,还是机器人说话,无不幽默风趣,惟妙惟肖。你是怎么做到的?是依靠天赋,依靠平时的观察积累,还是依靠演技?
蔡明:你说的这些都有(笑)!演员嘛,必须有表演天赋,包括模仿能力。特别是语言类节目,靠的就是嘴上的功夫。我在排练小品时,需要人物用哪种地方话,就找哪个地方发音标准的人,然后把声音录下来,一遍遍听、听、听;当你说出这句台词时,脑子里想的也是那个人的语调。举例来说,排练小品《送礼》时,我演一个托人办事的家长,总觉得用普通话欠点儿火候。试了几种方言都不理想。有人建议我试试天津话。我印象里天津话特逗哏儿,天津的女人尤其能说能矫情。恰好《送礼》中演句主任女儿的小演员是天津人,由妈妈陪伴来的。我就请她妈妈把我所有的台词都用纯正的天津话说一遍,然后录下来反复听,反复学,包括说话时的动作和神态。到审查节目时,我一上场,亮开嗓门就是一句纯正的天津话:“请问,这是句主任家吗?”哗——全场哄堂大笑,吓了我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呀?这句话如果用普通话说,根本不是包袱;用天津话,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就是说,人物被你赋予一个适合她身份和气质的语言,马上就立体了,丰满了,是这个人了。
其实我们这部《爱我好不好》,最初也是大家都说天津话,后来考虑到全国播出时,南方人听起来可能吃力,又改用普通话了,弄得我还挺遗憾的(笑)。我还拍过一个河北台的AB剧,说一口地道的高阳话。其实我根本没去过高阳,也是跟人学的。结果一个当地人非说我是高阳人,跟王建华(《马大姐》里演我老头子的)争得面红耳赤,差点打起来(笑)!“马大姐”又有新传“孟小蔷”量身订做。
老杜:在喜剧小品中,你饰演的多是少女或年轻女性,而在电视剧《闲人马大姐》中却一下变老,你是怎样克服人物年龄上的落差的?
蔡明:每个演员都一样,要塑造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的人物,首先要把心态调整好,然后通过外部的化妆、服装、语言等来表现人物的身份年龄感。演马大姐时,我的整个声音位置靠后,往下走,以便表现老年人发音的低沉、沙哑;在动作上观察模仿老太太走路的习惯和姿态。其实演戏说到底就是演人物关系,关系找准了,知道你自己是谁,对方是谁,戏自然就出来了。
老杜:听说《马大姐新传》快播出了,你认为“新传”与“老传”相比有何不同,有哪些新意和看点?
蔡明:在《马大姐新传》中,马大姐搬家了,住上新楼了,但环境变了,马大姐没变,还是热心肠,办好事,以业委会主任的身份,替业主们说话,与物业公司斗争(笑)。马大姐的闺女出嫁了,嫁了一个教授,教授有个孩子,常来家里串门,孩子不喜欢后妈,却喜欢我这个后姥姥(笑)!
老杜:据说《爱我好不好》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在风格上有别于常规的情景喜剧,运用了时空跳跃的“意识流”手法,是这样吗?
蔡明:是的,这次天津电视剧制作中心请我主演这个戏,我们是从一个字儿没有开始创作的,由北京一窝蜂工作室负责实施,我们在央视拍《心灵俱乐部》时合作过。这是一部别开生面的情景喜剧,写单身妈妈孟小蔷携女儿投奔天津姨妈家,遇上了刘金山饰演的同样也是单身的表姐夫,一对冤家上演了一幕幕令人捧腹又有几分辛酸的情感故事。参加演出的还有李文启老师、刘威、李勤勤等明星大腕。
田震说:天啊,我还以为是我唱的!
老杜:记得2001年,我随央视《同一首歌》赴宝岛台湾采访两岸同根中秋晚会,你和李琦又唱情歌,又跳印度舞,把人乐死了!后来又听你模仿田震、关牧村、苏小明等人的歌曲,学得又像又有韵味。谈谈你与音乐的缘分吧!
蔡明:我与音乐没什么缘分(笑)!如果非说有,也完全是巧合。央视《音画时尚》做了我的一个音乐专集,基本上是模仿国内歌手演唱风格的,也有几首外文歌曲。为筹备这个专集,我花了整整两个月时间,不读书,不看报,不看电视,不上网,不吃饭,不应酬,所有社会活动都“戒”了,集中精力请老师上课,恶补音乐舞蹈,还请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老师帮我设计服装。功夫不负有心人,节目播出后反响特别好。节目中有一首歌是模仿田震的。田震是我的好朋友。那天我在棚里录音,她出去买水果,回来一进门就问:“刚才是你唱的?”我说是呀,她惊讶地睁大眼睛:“天啊,我还以为是我唱的!”得到被模仿者的认可,我更有信心了!(笑)还有关牧村、孙悦,都把自己的伴奏带给我用,这是很不寻常的,没有完全的信任和无私的精神,是不会这样做的。
观众是水我是鱼鱼儿离不开水
老杜:我听过一个故事,说一位患绝症的女孩特别喜欢你,希望见你一面。你去了,还为她学唱了王菲的《我愿意》,把孩子唱哭了。直到弥留之际,她还在听你的歌……
蔡明:是的,这是真事。我还去医院看望一位晚期艾滋病人、一个瘦瘦的大男孩,大夫问:“你看谁来了?”他笑得特别灿烂:“马大姐!”几个月后我再去,他已离开了人世。哎——做一个喜剧演员,在一个人生命倒计时时,还能为他们带来快乐,每当想到这儿,我就会觉得自己的工作很伟大,必须敬畏它!
老杜:你认为明星与观众应保持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蔡明:观众是水呀,演员是鱼呀,鱼儿怎么能离开水呢!
生活中我是个很正常的人
老杜:舞台上的你和生活中的你反差大不大?
蔡明:生活中我是个很正常的人(笑)。幽默是肯定的,喜剧演员都很幽默。生活中特乏味的一个人上了台就幽默,这不太可能(笑)!
老杜:喜剧演员是否都很乐观豁达呢?
蔡明:乐观?尽量保持乐观吧!因为生活中每个人都有太多的不如意。放大快乐,缩小痛苦,用放大镜的两边来看,学会自我调节。
老杜:你从“小海霞”演到今天,从艺几十年,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你,有没有感到疲倦或打退堂鼓的时候?
蔡明:除了演戏,别的我也不会呀(笑)!再说也没人让我放弃。我没有太远大的人生目标,只想努力把握好现在。每个人的人生只有一次,而演员可以体验不同的人生,这是十分幸运的事。葛优说过一句话:“我结过好多次婚,你行吗?(笑)”这是很多演员最享受的地方!
)第五节 巩汉林:看我的戏,不信你不笑
“看我的戏,不信你不笑!”
2009年4月,在北京昌平英氏影视拍摄基地,巩汉林谈起他自编自导自演的“舞台综艺剧”《戏里戏外戏中戏》,眼神中充满得意与自信。
初识巩汉林,是他用浓重唐山口音表演的小品《十三香》,机智幽默,又有几分狡黠的荧屏形象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真正使他大“火”的是他与赵丽蓉在央视春晚喜剧小品中的“母子型”搭档,《如此包装》中的小辫子,《打工奇遇》中的瓜皮帽,是他最有代表性的造型形象。赵丽蓉故去后,曾有人担心他从此一蹶不振;不料,他与黄宏、林永健组成新三角,在《装修》《开锁》中又火了一把。这还不算,大概十几分钟的喜剧小品不过瘾,2008年年底,又传来他自编自导自演舞台剧《戏里戏外戏中戏》的消息,剧名读起来像绕口令,但巩汉林说,“绕口令”后边还得加上“之草台班子”,因为这是他系列剧的第一部,以后还有第二部。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东北这“疙瘩”一定是有喜剧幽默的土壤,不然,你就无法解释央视春晚上的喜剧小品何以劲吹“东北风”的现实;无法解释为何舞台上表演最火爆最搞笑的大多来自东北,从赵本山、范伟、高秀敏、黄宏、巩汉林、潘长江,直到小沈阳,一代代笑星层出不穷。这些笑星大都多才多艺,不仅在小品舞台上给人带来欢乐,而且涉足多个艺术领域:赵本山的电视剧《刘老根》《马大帅》《乡村爱情》,潘长江的《清凌凌的水,蓝莹莹的天》,皆出手不凡,屡创收视新高。如今,巩汉林也另辟蹊径,创造了一种打破传统戏剧观念的“舞台综艺剧”,实力不可小窥。问到如何看待这一现象时,巩汉林笑笑说,那是理论家的事,你别问我!
在所有表演形式中最难的是相声
老杜:都知道你是相声演员出身,却没看过你表演的相声。据说你走上艺术道路是受父母的影响?
巩汉林:说起来,我与天津还有不小的缘分呢!我的祖籍是河南,母亲唱河南坠子,父亲是坠胡演奏师。很小的时候,我就随父母移居天津,在曲艺圈子里耳濡目染,尤其对相声的独特魅力产生了浓厚兴趣。我第一次登台表演相声是1974年,五年后考入沈阳曲艺团,1988年拜相声表演艺术家唐杰忠为师。我第一次获奖是1986年参加全国相声大赛获得优秀奖,是我自己写的段子,叫《会海怨》,央视首次向全国播放了实况录像,反响很大。1988年,在大连“星海杯”全国相声大奖赛上,我和夫人金珠同时进入决赛,我的《胳膊箍》获得表演三等奖,我为金珠量身打造的《国粹异彩》获得创作、表演三等奖。那天决赛时一抽签,她开场,我攒底,你说巧不巧?
老杜:你说过相声,演过小品,拍过电视剧,现在又搞舞台剧,比较而言,你最喜欢的是哪种表演艺术?你认为最难驾驭的是什么?
巩汉林:在我从事过的表演中,我认为最过瘾也最难的是相声。一个优秀相声演员改行干别的,仍可干得很好,例如范伟、牛振华拍电影后,都曾在国际电影节封帝;冯巩拍片也拿过不少奖;还有主持人王刚、朱军,都说过相声。反过来说,一个演艺界大腕,能把相声说得像马季老师这般水平的,却一个也没有!
老杜:相声是语言的艺术,当相声演员从事其他表演后,在台词方面的功夫恐怕是一般演员望尘莫及的。
巩汉林:相声不仅是语言的艺术,这种理解是狭隘的。相声讲究说学逗唱,其中的“学”就是模仿,就是表演。比如相声中,我模仿一个老太太的神情和体态,这就是表演嘛!模仿本身就是表演。再往大处说,有些艺术家就是通过模仿,揣摩了他所崇拜的偶像,学习了传统表演方式,加上自己的理解和创造,最终形成各种艺术流派,如京剧中的四大名旦、四小名旦。因此,“学”的终极目的就是为了创造。所以我认为,相声演员在表演行当里,是得到全面综合表演方式训练最多的演员。有时一个人就是一台戏。包括马三立先生的单口相声,那种反复铺垫,最后抖出包袱的深厚表演功底,到现在也是别人无法超越的。因此,在表演艺术行当中,相声艺术最难,相对比较好做的是影视演员:一个镜头可以反复拍几条,十几条,直到满意为止。举个最有说服力的例子:张艺谋的影片《一个都不能少》中,几乎没有专业演员,却得了国际大奖,这说明什么?会演和不会演的凑到一个影视剧组中相差无几,因为不会演戏的经导演一调教也会演了,但你把这些人调教成一个优秀相声演员,打死我也不信!(笑)
演小品赵丽蓉给了我很多启示
老杜:你给人印象最深的,还是在央视春晚上表演的喜剧小品,尤其是你塑造的操着一口南方口音的“小男人”形象,更令人忍俊不禁。你是何时走进央视春晚的?
巩汉林:我第一次上央视春晚是1990年,表演的小品叫《打麻将》。也许是我的外形比较瘦小,学的又是南方话,所以很多观众都以为我是南方人,以后很多导演都习惯性地找我演南方人。与赵丽蓉老师表演小品,我又随她改为唐山腔;到《东北一家人》时,我自然又要回归东北话。总之到哪儿都有人称我为“老乡”(笑)。我之所以在不同小品中采用不同方言,是为了使人物性格更鲜明,更具地域特色。这要感谢相声,是相声的基本功使我在小品表演中游刃有余,驾轻就熟。
老杜:你与赵丽蓉的“母子档”大家非常喜欢,尤其是《如此包装》和《打工奇遇》堪称经典,百看不厌。我注意到在这两个小品中,你们已将小品的表现形式发挥到极致,不仅有说有唱,还加上了伴舞和书法表演。
巩汉林:为什么观众欢迎?因为它们真实,有生活。《东北一家人》为何受欢迎?因为它写的是百姓身边事,真实。《十三香》为何火爆一时?真实。《装修》为何引起共鸣?真实。真实是艺术的生命。好作品的多或少,与创作者深入生活的多少、深浅有很大关系。我特别怀念与赵丽蓉老师的合作,她给我很多有益的启示。当年,她虽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对艺术创作却十分认真,一丝不苟。因为在她心里,始终是把观众放在第一位的,她给我的教育让我受益终生。
老杜:我注意到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并非年年央视春晚都有你的小品节目,有几届缺席,为什么?
巩汉林:有几次是因为作品不理想,我主动退出了。除夕夜那个时段对中国人非常宝贵,不要把这么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一个不理想的节目上。这不仅是对自己负责,更是对全国观众负责。我们始终要把观众放在第一位。我认为上央视春晚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今后只要有好作品,我一定会努力争取。当然这不是我个人所能决定的,需要看观众的愿望,电视台的愿望,还应尊重艺术规律——毕竟好作品不是你想要就能来的,这就是科学发展观的道理。
看我的舞台剧不信你不笑
老杜:你自编自导自演的舞台剧《戏里戏外戏中戏》,影射了当前影视圈一些不良现象,是什么原因促使你要进行舞台剧尝试?
巩汉林: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感谢观众,向观众致意。这么多年,我主要是演喜剧小品,小品毕竟是短短十几分钟的表演,不能充分展示一个演员的整体艺术素质。本来观众期望挺强烈,十分钟,没了,看着不过瘾。那好,咱就来个过瘾的(笑)。两个多小时的舞台剧,让观众看到一个小品之外的巩汉林。为什么选择演艺圈作为讽刺和幽默的对象?很简单,观众最关注演艺明星幕后的故事。平时他们看到的都是明星光鲜亮丽的银屏形象,在真实的生活中什么样?观众有猎奇心理,你们媒体也愿在这方面做文章,有看点嘛(笑)!在我们这部舞台剧中,涉及明星的包装炒作问题,导演的“潜规则”问题,等等,都想通过这部戏告诉大家一个朴素的道理:不要随便崇拜一个明星,银屏上的光鲜亮丽,不代表生活中也光鲜亮丽。第二是通过这个戏也圆我一个梦。因为我始终认为:舞台剧对一个演员来说,是最见功力,也最过瘾的一件事。我从2003年拍《东北一家人》时,就想把这部情景喜剧搬上舞台,后来赶上SARS没能实现。2008年初,我和英宁合作另一部情景喜剧《剧组的故事》时,又旧梦重温,将《剧组的故事》中的精华部分拿出来,浓缩成这部《戏里戏外戏中戏》,很快引起广大观众和媒体的热烈关注,都认为巩汉林玩新花样新手段,不搞喜剧小品了。应该说有这方面的因素,但也确实是我艺术上的一次新尝试,通过舞台表演,充分展示自己的表演才能,让人看到一个另外层面的巩汉林。
老杜:《戏里戏外戏中戏》中,你演了一个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