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男子倚靠在墙边，出神的不知想着什么，容貌不复当年，却也未曾老去。
只是在鬓角添了几丝银发，眼尾加深了几道岁月的痕迹。
门被推开了，带着一股杀戮的冷气，沈肆念走了出来。
似乎没有见过这样的沈肆念，男子一愣神，目光瞥过身上的红，看着沈肆念似乎没有看到他，直直的走了过去，便伸手拦了一下。
沈肆念眼底寒光一闪，手速极快的出招，直指命门！
但是面前的手比沈肆念还快，下意识的便制住了沈肆念。
“沈肆念，是我！”
沈肆念恍然回神，“师父……”
男子轻笑了几声，便卸下了手上的力气。
“走，回去吧。”
沈肆念默默的跟在男子身后，眼神有些落寞呆滞。
男子并没有问沈肆念的结果如何，因为显而易见，自己用心培养长大的孩子，如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带他过来这里。
也没有问沈肆念大仇得报，手刃仇人的感觉如何。
畅快感？也许是空虚居多吧。
似乎，杀了他们，便是埋葬掉了过去的一切。
既是被毁掉了一切，又靠着报仇的信念坚持到如今。
痛苦也好，恨意也罢，终归在最后一剑，烟消云散了。
烟消云散……
沈肆念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此刻正是半夜，但是月光很亮，很亮。足以看清屋里的摆设。
甚至觉得有些刺眼，沈肆念抬起手臂，挡在了眼睛上。
但是已无法入眠，沈肆念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单手撑着坐了起来。
应该是顾君彤带来的药的副作用，最近总是梦到了从前。
沈肆念单手扶着额，微蹙眉头。
起身下了床，沈肆念走到了那架古琴前面，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轻轻一拨……清亮的一声，在静逸的夜轻轻的颤着……
身后传来了翻身的声音。
沈肆念回头一看，是柳青灯，但是似乎没有把她吵醒，只是突然翻了个身，被子便滑到了旁边。
也许是一个人住太久了，房间里骤然间多了一个人陪伴，却老是会忘记。
白天的还好，热热闹闹的。但是晚上安静下来的时候，就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
沈肆念莞尔一笑，走了过去。
柳青灯还睡得毫无意识，呼吸绵长稳定，却因为有些凉意，蜷起身子缩了缩。
沈肆念轻手轻脚的提起被子的一角，缓慢的拉了上去……
一只小手握住了沈肆念捏着被子的手。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半响，沈肆念第一次有点结巴：“我……我只是帮你盖被子……”
柳青灯还有点迷糊，似乎不知道沈肆念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床边，而且也没听清楚沈肆念刚刚说了什么。
放开了沈肆念，柳青灯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哈欠连天的问道：“沈肆念你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我去抚琴。”
“抚琴！？”脑袋渐渐清醒起来的柳青灯，一问，便得到了一个奇怪的答案。
大半夜的，要弹琴？
这难道是艺术家的通病吗？做事都与常人不同，不过沈肆念大半夜弹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柳青灯小手一挥，“去吧去吧，你去远一点的地方弹吧，我先睡了。”说完，便又倒下了。
沈肆念温柔的摸了摸柳青灯的头，便转过身，看着那许久未打开的柜子半晌，终是取了那件封存已久的外衣披上。
衣摆垂落到地面，有些古朴陈旧的味道，衣袍上绣着的暗金花纹，在月光下闪着一丝柔情的光芒。
虽然经过长久岁月，却还是十分华丽精致，
沈肆念小心翼翼地将琴拿起，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在远处，便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许是隔的比较远，声音不甚清楚，断断续续的。
柳青灯蹬开了被子，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刚刚一番折腾，半夜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听曲子。
盛夏的夜总是比冬季的夜要热闹的多。冬天里，那些小动物小昆虫都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在夏天里，又全跑出来了，白天吵，夜里也吵。
沈肆念的琴声似乎与着夜的热闹融合在了一起。但是愈热闹便愈显孤单，琴声里似乎还透露了一丝丝悲伤，给夏夜也带了一丝丝凉意。
柳青灯也下了床，披了件外衣，便循着琴声出门而去。
一路踏过了青石地板，踏过了长着小草的泥土，声音也愈渐的清晰了起来。
柳青灯终于看到了，坐着桃花树下的沈肆念，入神的抚着琴。
一身暗金白衣在月光下，似乎会发光，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芒。
曲子很悲伤，就连柳青灯这种不懂琴的人，也感受到了。
一曲罢，沈肆念苍白的手指却还依旧放在古琴上，有些出神的望着远处。
柳青灯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不想还是惊扰到了沈肆念。
沈肆念抬头一愣，便又轻笑，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柳青灯急忙坐了过去，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刚才弹奏的是什么曲子，我感觉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沈肆念轻轻一拨弦，笑道：“思牧。”
是曲的名字。
思木？沈肆念想念木头？
思沐？沈肆念想要洗澡？
思墓？柳青灯起来点鸡皮疙瘩，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是哪个木啊？”
沈肆念不语，拉起了柳青灯的手，指尖在柳青灯的手掌心中，一笔一划缓慢的写着，带着一点暧昧的酥麻。
写毕，沈肆念带着一丝温柔的笑，看着柳青灯。
柳青灯有些尴尬的挠挠头笑着说：“这个字，我好像有点不认识……”
唉，都怪自己穿越来之前没有好好的恶补古文，可是谁知道自己会穿越了。
好好的气氛顿时有些僵住了，沈肆念轻轻的咳了两声，说道：“就是牧羊的牧。”
原来是牧字。
柳青灯有点疑惑，“沈肆念，原来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是想要去放羊？”
沈肆念压制住内心想要打她的冲动，抬手轻扣了一下柳青灯的小脑袋。
“牧，是一个人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