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咬着唇,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凝望着碧湖荡漾,心中竟有些飞扬起来,她淡淡道:“偷听人家说话,也不打声招呼。”
慕容琛只觉好笑,“打了招呼,又怎么叫偷听?”
萧婵一怔,脸上一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慕容琛忽然拽了拽她的衣袖,轻声道:“你上次送我的红绳,我弄丢了,抱歉。”
萧婵扭头看着他,慕容琛眸光比明月更灿烂,正灼灼看着她,眼里又藏着几分歉意。
慕容琛应当是甚少给别人道歉,他是堂堂太子,哪里有他给别人道歉的时候呢?
萧婵乍然听见他的道歉,觉得很是吃惊,想了半天才说道:“没,没事,我在做一根便是了。”
沈婉卿那日说慕容琛是嫌弃她送的红绳碍事,所以才扯掉了,可今天听慕容琛如此真挚的道歉,她想应该是沈婉卿故意这么对她说,好让她与慕容琛之间隔阂。
“那我等你。”慕容琛淡淡说道。
萧婵勾了勾唇,慕容琛又道:“九公主心性天真,只可惜庄妃整日怨声载道,九公主听的多了,也就学得多了。”
慕容柔满嘴都是恶毒的话,实在是不像一个这个年纪的少女该说的话。
萧婵沉吟道:“等她长大了一点,便会明白了。”
慕容琛问道:“明白什么?”
萧婵一时之间忘了自己是在与慕容琛说话,她淡淡道:“明白人在其中,身不由己,明白人生难免如意,明白君王身侧。从来不只一人……”
她话刚说话,就听见慕容琛“嗤”的一声轻笑,“怎么?萧美娣还有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愿望?”
萧婵立觉失言,忙收回迷茫的思绪,“嫔妾一时之间胡言乱语来着。”
慕容琛凉凉道:“你分明是在心生怨念。”
萧婵摇头,“嫔妾没有,只是一时之间有感而发,若太子殿下不喜欢听,嫔妾以后绝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慕容琛心里有一股气,他对萧婵所求的终身只此一良人的愿望非常不满,他只觉得萧婵天真,天真得过了头就是傻了。
可是萧婵又这样跟他说话,让他也无从再生气了,“罢了,父皇后宫那么多妃子,虽然她们嘴上大度,但心里想的,跟你无非也是一样的。”
俩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便听得放鞭炮的声音,一阵阵覆盖过绵延仿若无边的皇宫内院,整个天色都一片火光相映,每一阵鞭炮放过,便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红光闪过,迷的人睁不开眼来。
陡然听到鞭炮的声音,萧婵吓了一跳,忽然感觉肩膀搭上了一只温厚的手掌,是慕容琛的手覆盖在她的肩上。
她坐着,他站着,遥望天边云与月。
大年三十夜过后,迎来了新的一年,萧婵一大早就去给各位娘娘请安,今日也是各位命妇进宫的日子,萧婵好巧不巧便撞见了方家与林家的夫人。
林夫人是林子涵的母亲,与林子涵一样,林夫人性情温和,温顺恭良,而方夫人则美得张扬,似乎不愿与林夫人多说话。
雨轩殿门口的长廊上几人相见,萧婵盈盈一福,朝着两位夫人问好,两人均回礼。
林夫人见萧婵虽穿着素雅,但难掩倾国之姿,姿容清秀,谈笑间仪态万千,不由得叹道:“听闻东宫有一位才貌双全的萧美娣,不知贵人……”
萧婵笑道:“不过是坊间传闻,我可担当不起这样的盛名。”
方夫人虽然自恃身份高些,但见了萧婵,仍是恭恭敬敬,“萧美娣帮太子找出证据,力争太子清白一事已经传遍京城,又何须自谦。”
几人客气了几句,萧婵便看到方夫人身后跟着的女子,正是方菀柔。
方菀柔将萧婵上下打量了一番,很是压抑能在这里遇见她。
她自然是没有想到,曾经那个账房先生,如今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太子的妃妾。
不仅如此,她如今享誉盛名,早就已经是京城里各位小姐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人物了。
方夫人打量到萧婵的目光,忙拉了拉方菀柔,“这是小女菀柔,”又扭头对方菀柔说道,“还不快拜见萧美娣。”
方菀柔浑身变扭地上前,朝着萧婵屈膝行礼,“方菀柔拜见萧美娣。”
“无需多礼,方小姐很是美丽。”
萧婵如今已经是太子的妃妾,如今又深得太子的喜爱,那方菀柔也该放心了。
拜见了锦乐妃,回到瑶光殿,萧婵已经让曼枝将红包准备好了发放下去,一宫的奴才们都欢喜不已,对着萧婵行礼谢恩。
过了十五,萧婵听曼枝说可以去白云观求菩萨保佑来年事事顺心,万事如意,萧婵便带着曼枝出了宫,去了白云观。
白云观有百余年的历史了,仿佛伫立在山之巅,这里竟有苍翠欲滴的耸入云际的大树,青石板街上有薄薄的一层水雾,萧婵拎着衣摆走在阶梯上,笑着说道:“这倒是个清静的好去处。”
正走着,忽然看见一边的阶梯之上还有人,萧婵扭头看去,只见是方菀柔。
真是好巧不巧,方菀柔刚拉下帷帽,俩人就撞上了。
萧婵还看见,方菀柔身旁还有一个女子,看上去也十分眼熟,她立时想起上一次在桃谷见到的两个人,不就是眼前的方菀柔和她的闺蜜吗?
方菀柔一怔,就要向她行礼,萧婵道:“方小姐无需多礼。”
而她身边的那位闺蜜就不识趣了,哼了一声,拉了拉方菀柔的衣袖,“菀柔,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话的!”
方菀柔忙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这位是东宫瑶光殿的萧美娣。”
那女子一怔,脸上嫌弃的表情还僵硬着,马上就转为了笑容,“原来是萧主子,久仰大名,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萧主子。”
萧婵脸上带着笑,微微有些诧异,这个女人换脸比翻书还快啊!
方菀柔忙介绍道:“这位是江州织造府的江芷汀小姐。”
萧婵微微颔首,“江小姐好。”
几人不再多说什么,一起拾阶而上,江芷汀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过小题大做了,萧婵就算摇身一变成了主子,也就是个地位排在末等的妾室,太子喜不喜欢她还不一定呢!
后来她和方菀柔与萧婵拉远了距离,方菀柔才说道:“如今她很受皇上,锦乐妃娘娘的称赞,又管理太子殿下名下所有的产业,可是宫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江芷汀吃了一惊,明显没有想到萧婵现在混得这么好,她皱眉,轻声道:“可她当初不是在慕容府吗?”
当时桃谷一见,俩人回府后也有调查萧婵的身份,知道她住在慕容府,是慕容言的客人。
但慕容言年少英俊,和萧婵貌若天仙,俩人孤男寡女的,难免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方菀柔道:“听说萧主子是二殿下的认的表妹。”
江芷汀拧眉,脑袋里闪过一些不纯洁的画面,用手掩了掩口鼻,觉得很是恶心。
“反正她现在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人了,你也就不用担心她会对林公子再有什么企图了。”江芷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方菀柔叹了口气,“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她既然已经嫁给了太子,为什么上次还要花那么大的劲儿来帮涵哥哥呢?”
俩人脑回路都很不正常,总觉得萧婵帮助太子,完全可以使用别的方法,可却在帮助慕容琛的同时,还帮了林子涵一把。
萧婵跪在菩萨身前,默默祈求上苍,一是保佑她远在二十一世纪的父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二是保佑她在宫里的日子能平安度过,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全渡过余生,三是……保佑慕容琛此次远赴北漠,一路顺风,如遇危险,也能逢凶化吉。
萧婵又抽了签子,那尼姑一看这签文,便拧紧了眉头。
曼枝与萧婵对视一眼,只怕这抽的不是个好签。
果然那尼姑说道:“施主近来只怕是会遇到危险,一定要多加小心。”
萧婵没说话,她并不十分相信这些,求个签也只是曼枝一直这么要求,她也只好就抽了。
可是曼枝就急了,萧婵淡淡问道:“那么请问师太,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吗?”
“签文上说,唯有屈心抑志,忍尤攘诟,才能化解此次困难。”
萧婵让曼枝捐了香火,白云观远在京郊,他们早晨出来,紧赶慢赶,又拜了会儿菩萨,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冬天天黑的早,京郊附近人烟稀少,曼枝听信了那师太的话,总觉得会出意外,力劝萧婵在白云观歇一晚上。
萧婵无奈,道:“哪儿这么巧,今晚就会出意外了?”
曼枝担忧地说:“奴婢也是为您着想啊!虽然师太后面说的那几个字奴婢没有听懂,但是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在白云观歇下最好,白云观清静之地,一定不会出现什么危险的。”
萧婵把师太说的话解释给她听,“屈心抑志,忍尤攘诟,就是要叫我委曲求全,压抑情感,承担所有的斥责与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