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恨不得把他幸灾乐祸的脸皮子撕下来:“大白天的胡说什么!你穿得那么正式然后让我随便穿穿?故意陷害我丢人是吧!”说完赶紧到衣橱找出合适的搭配,所幸她平日里习惯一套一套地搭配好挂起来,此刻随意拿了一套素雅的米白色洋装,匆忙地脱下居家服将那套洋装套在身上。
正换着,更衣镜里照出身后刘晓间的样子,他嘴角带笑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赞赏与欲望,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转身离开去了客厅。
过年在刘家黎水清没有和刘晓宇有太多接触,简单打过招呼,今日见面,感觉还是有些陌生。由于飞机晚点,刘晓宇取消到东区查看的行程,只说先去吃饭。
黎水清主动担任司机,方便他们在后座交流,也避开见到陌生人的尴尬。刘晓宇比刘晓间大五岁,外貌却比刘晓间苍老许多,想是压力太大导致,想起上次在刘大伯父席间的话,这次刘晓宇来,不知道是不是会聊到那些事情。
后座里两兄弟在说话,前座黎水清在胡思乱想,很快便到达腾龙阁。
腾龙阁和江南居是不同的风格,腾龙阁的风格更倾向于高端宴客,装饰古典豪华,进门是一座巨大的屏风,听说是由哪个国家订制来的,整片屏风镶嵌着玉石,黎水清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想过如果有人偷偷撬下来几颗,也可以发一笔小财了。
绕过屏风,小院里曲水流觞,建了小型的亭台楼阁,颇有皇家庭院的气势,穿过小庭院才到达腾龙阁宴客的地方。
迎客的女服务生们穿着旗袍,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带着他们进入预定好的包厢中。
刘晓宇为人温和,话不多,极像刘父。宋乔雅二胎是个女儿,刘晓宇席间的话题大部分是围绕女儿,或是回忆刘晓间小时候的趣事展开,这顿饭倒是比上一次在刘家吃得开心。
晚饭过后一行三人回到黎水清新区的家里。
刘晓宇大概参观了一下说:“这地方倒是雅致,可空间还是有些不足,你们若有了孩子,就更显得局促了。”
刘晓间回答:“这里主要距离公司近,上班方便。”
“这里是你平日办公的地方吧?还请弟妹沏一壶清茶,没有茶咖啡也可以,我和晓间有些闲话要叙一叙。”
黎水清从善如流地去沏茶,顺手把书房的门带上关好。
家里的隔音还算可以,每一个房间在装修的时候都用的隔音材料,书房里刘晓宇不知道和刘晓间说什么,水清将茶沏好,并未端过去,明白刘晓宇有意将她支开,这茶不端也没什么,拿着手机在客厅里刷新闻。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书房门打开,水清听到声音,才端起盘子,把茶端过去。
刘晓宇说:“弟妹也坐一坐吧。”
水清把茶放到茶几上,看刘晓间没有反对,便坐在旁边。
“上次大伯父的提议,你后来有考虑过吗?”
她与刘晓间曾经谈过这个话题,刘晓间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说没有考虑过离开公职队伍的事情,此时看刘晓间神色郁郁,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一时也不知道应不应该代为回答。
“这里没有外人,水清是你媳妇,我是你大哥,你好好想想,认真地,仔细地想想。我在这先告诉你,咱爸的身体,确定是不行了,他不同意做化疗,按照现在的情况,快则一个月年,慢则半年。”
刘晓宇端起那杯半凉的茶,抿了一口,也不看刘晓间,自顾自地说:“我和你一样,当初也曾怨恨过,他让我没有母亲,让你没有父亲,这些年,我算看明白了,感情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你没有做父亲,不会理解做父亲的感受,我相信全世界做父母的对孩子的感情都是相似的,但凡可以,谁愿意与自己的孩子分离?”
刘晓宇顿了顿,又说:“他不想给你压力,觉得亏欠你,你就问问你自己,是不是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这么些年,他不是没有试过关心你,但你给过他机会吗?”
说完这几句话,刘晓宇不再出声,只盯着手里的那杯茶,好像茶杯里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东西似的。
那天晚上,刘晓宇坚持住到酒店,黎水清和刘晓间送他过去,回到家已经十一点。
洗漱过后,熄了灯,两个人躺在床上,刘晓间叹一口气,说:“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看待他,从未站在他的角度想过,我以为他对我没有感情,今天想起来,才发现有些东西是自己刻意忽略了。”
水清看不到刘晓间的表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支起了身体,搂住他的毛茸茸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刘晓间将自己埋在她柔软的小腹上说:“我以前只觉得是他主动放弃我的,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他没有出现,那么以后我也不需要他假心假意地关心我,今天刘晓宇质问我有没有错的地方,我却答不出来。我很想告诉自己我没有做错,但脑子里却记得以前他让我骑在肩头的场景,记得他不管多晚回到家,都给我带礼物的场景,还记得他在我病的时候背着我在大冬天的夜里走了很远去医院,最严重的一次,我把他藏在柜子里的借条撕成碎纸,他为此损失了重要的几大笔钱导致后来家里遭遇经济严重的困难……回想起来,我可能才是他们吵架离婚的罪魁祸首……我可能,真的做了许多错事吧。”
刘晓间低沉的声音在夜里显得特别忧伤,水清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想起自己小时候背丢在外婆家、舅舅家的情形,她完全可以感同身受,她也曾经害得家里遭受损失,她知道那种噬心的愧疚感有多折磨。
水清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她能感觉到刘晓间的期盼,期盼从她身上找到安慰,找到救赎,但她自己都没有办法从那样的过去中完全地走出来,又怎么为他提供救生的浮木呢?刘晓宇一直说他们是一样的,说在她身上找到共鸣,实际上水清认为他们根本不一样,刘晓间对亲情,对婚姻,对家庭还抱有希望,抱有幻想,内心还是炽热的。她自己却觉得自己的内心已经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也不再对婚姻对家庭有憧憬,只想过好现在的每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