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得可怕,水清庆幸刘晓间在黑暗中看不到她表情,她的脸上,应该是一片冷漠吧?
第二天刘晓间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还是和以前一样上班下班,只是沉默的时间比往日更多了。
这日,黎水清在上班,看到刘晓间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我回一趟北方,老头子昏迷了。”
“要不要紧?我请假一起过去吧。”
那边很久才回了两个字:“不用。”
往日刘晓间出差,不过是离开几日,黎水清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他出差期间也常打电话或发微信给她。而这次,她总觉得自己非常不舒服,吃什么都没胃口,早上起来刷个牙都想吐,她把这一切归因于对刘晓间的思念,于是给刘晓间发微信:“想你想到想吐”。
刘晓间没有回复,事实上,自刘晓间回北方,她就没有拨通过刘晓间的电话,打过去不是没人接,就是忙音,水清体谅他可能忙于某些事情,无暇分身,也没往心里去。症状一直在持续中,她吐得几乎吃不下东西,闻到一些油腻的味道也会反胃,直到第四天上午症状没有缓解,同事问“是不是有了?”才让她醒悟,请假到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显示她的确怀孕了。婚后她与刘晓间并没有做过避孕措施,认为顺其自然就好,孩子现在来了,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得多注意点,你看这几项指标,都不合格,内分泌紊乱,孕期出血,还有你体重太轻,体质偏弱,这样很难留住孩子的。”妇产科医生看惯了各式反应,看水清此刻的表现算不上是欣喜,问道:“你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水清愣了愣,犹豫了一会,说:“我也不知道,我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
“别想太多,孩子既然来了,就是你们的缘分,最近有没有吃过什么药?”
“有,吃过XX止痛药,XX抗过敏的,还有褪黑素片,偶尔也会吃XX安眠药。”
医生又问了“哪里疼?止痛药是为什么吃的?过敏源查过吗?”等等问题,水清一一回答。
医生的问题接连不断,黎水清几乎是依靠本能反应在回答,医院的冷气似乎变得太强,她觉得有点冷,胳膊上起了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
“我看你的就诊记录……你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去心理科了,是很久没有看心理医生还是换了地方?”
“有一段时间没有看了。”水清抬起头,想从医生眼中看出点什么讯息,问:“怎么了?对孩子有影响吗?”
医生犹豫了一会,回答:“我看你状态不是很好,建议你近期还是再去看一次,怀孕期间内分泌和情绪很容易波动,也会相互影响,你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保持平稳的心态,不要太激动也不要太低落,凡事往好的方面想。”
从妇产科到停车场的路上,黎水清脑中出现小区附近公园里一家大小玩闹的情景,才确定自己的内心是很想很想要这个孩子的。水清激动地打开手机,想起医生的话,又把手机放回包里,深深地呼吸,尽量地把情绪控制好,直到在车里坐好,才找出刘晓间的号码拨过去。
“嘟嘟嘟~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同一个女声,同一个回应,水清拨了十九遍,渐渐失去了再拨打的力气,她盯着手机屏幕上刘晓间的号码,脑海中出现当年自己在“每天”那家店里等他的情景,眼泪涌上来。呵,多么相似的感觉,每一次她需要,每一次她想和他分享,他都不在,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不是忙着开会,就忙着处理其他事情。在他眼里,自己永远不是第一位,而她也习惯了吧?从一开始事无巨细都告诉他,向他剖析自己的内心,向他坦承一切,得到同样的反应,到最后把自己的心藏起来,闭起眼睛关起心门,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今天她何苦又对他燃起希望呢?
水清在心里对自己说:“刘晓间,我不是不愿接受你,而是每次在我接受你的时候,你都把我推开,我们永远不在一个点上,我们的频率永远错过……我再打一次,最后一次……”
擦干眼泪,黎水清回到公司上班,这段时间公司人事方面出了点问题,省公司总经理违纪被查,“拔出萝卜带出泥”,别部门的关键人物被处分的处分,革职的革职。
上头出事,对下边工作影响不大,这大概是老牌国企的优势之一,只是办公室里流言八卦又多了起来,连她当初升职都被说成是违纪被查的总经理的手笔。黎水清在各类项目中找了一个没那么紧要,但是牵涉颇广的项目,压着他们在限期内完成,流言八卦终于在一片加班的主旋律中销声匿迹。
刘晓间已经一周没有音讯,黎水清也不再打电话过去。
周末,她一个人在书房折腾马林巴,这是吴夏玲当初心血来潮淘回来的,公寓重新装修的时候打算扔掉,被她运了回来。胡乱敲打一通,把贝多芬的《欢乐颂》敲得支离破碎,这是水清唯一能背下的曲谱,用马林巴敲钢琴曲,她觉得自己驾驭不了这座琴,也破坏了曲子美感,打算放弃,却看到刘晓间倚在书房门口,见她起身,说道:“这什么乐器,音色倒是不错。”
“马林巴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弹得这么烦躁,心情不好?”
水清不想回答,让她烦躁的罪魁祸首,此时不久正站在她面前么?只问他:“你爸爸怎么样了?”
“躺在医院里,醒了。”
“其他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
“解决什么事情?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的。”
黎水清听到这句话,心里的那颗炸弹被点爆了。什么叫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没事情需要解决的话,为什么她打了那么多个电话过去,他一个都没有接?为什么出门这么久,一个电话都不打电话给她?为什么他总能把一切看得这么云淡风轻,好像一切都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