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被泡到冷水桶里,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但人已无知觉的昏死了过去。
卓夕这才清醒了一些,让人把那包糖捧给了黄太医看,看看是否有法子能破解一些解药出来。她又想起自己之前制的小红果药丸,又连忙让人去取了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春暖服下,暂缓毒发为上。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她这才腾出空回到正殿去看春早怀里的小白,见那白色的身影无力的垂在她手臂间。她颤抖着双手,轻轻抚上小白冰凉的身躯,想着它那漆黑的眸子时时闪动着灵动的光芒,过往的一切都好似就在眼前,便禁不住悲从中来,眼泪就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她一共有过三个贴身丫鬟,前两个都死于非命。舒月自不必说,应了那句“不作就不会死”的名言,可算得上是害她而死。惊言却是为了救她而死。如今,春暖难道是为了替她而死吗?
她没有受过古代的闺阁教育,但却十分喜欢贴身丫环这个角色。她觉得一个人能愿意贴身服侍自己,都是与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就像亲姐妹一般照顾着她。哪怕是那个心怀异心的舒月,也是在她的起居饮食大事小情上处处留心处处关照无微不至。特别是穿衣卸妆的时候,来小日子的时候,那更是亲密无间的一种关系。自己成为王后娘娘之后,贴身服侍的变成了好几个人。但春暖一直是她心里最亲密的那一个,即使她成为女官之后,自己与她几乎是无话不谈,也时常纵容着她,包容着她。而她更是千倍百倍地回应着自己的好,尽责的做着手边的工作,还常常不忘早前贴身服侍的活儿,嘘寒问暖,把她和大皇子都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样好的春暖,怎么会有一天要替自己去死?
绝对不能让她再出事!卓夕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她又想起了凤信临走前给他留的那一本小扎,又着急忙慌让人把它找了出来。
内府当值的几位女官都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自动地把今日排出的日程都取消了。
蒋雪薇自告奋勇地进来帮忙。
卓夕见宫内一片混乱,便没有反对,让她去东次间与春晚一起照应着春暖,让她有什么事即刻来报。
柯敏很快由洪全陪着进宫来,卓夕立刻询问她有关天灼香之事。
柯敏却是一脸茫然地说,“说起来民妇只在羽衣门内呆了一年左右,平日里除了教羽衣门里那小一些的丫头认字以外,就是帮忙管管账务,其余的事情,并不是十分清楚……”
卓夕想起羽衣门内有两种女孩子,一种是年纪小些根骨好的会教她武功,承担起护卫前朝皇室的宇族之人的职责,另一种则是普通的女孩,只能学学认字针线,学习打理内务,以便派出去为奴为婢,挣些银钱支援羽衣门。柯敏进入语音栏的时候,怕是年纪也不小了,只能作为后者来培养。
卓夕便把春暖吃了她送来的喜糖后中毒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两人大惊失色,问宫女要了那包喜糖过来看。卓夕便让宫女去黄太医那处把喜糖取了过来。柯敏仔细地看了那包喜糖,泪流满面地磕头发誓说,“糖是像极了民妇从张福记铺子里买来的喜糖,但是那包糖的绢子却不是民妇所用的。这绢子一看就是宫中常用的松江三菱绢布,外面寻常是买不到的,民妇又怎敢僭越使用?”
卓夕也只细看了看,点点头道,“只怕是有人要栽赃。襄蓝那边你可有消息?”
卓夕也不相信他们会将此剧毒送入宫中。
柯敏犹豫了一下,说道,“襄蓝那边已有一个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了。民妇五日前派人到定州去打探她的消息,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最迟后几日,也该有消息传回来了。”
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卓夕无奈只得让她陪着洪全去东次间替春暖把了一次脉,又让他与黄太医一同参详药方去了。柯敏则留在东次间与蒋雪薇和春晚一起照顾着春暖。
她心痛如绞,心急如焚,在殿内走来走去。思考着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有人要害她?又是什么人要害她?
事关重大,很快就有人将此事报了皇上。
璟沅进来就见卓夕立在窗前,默默流泪。他一把把她揽进了怀里。
卓夕乍一回到熟悉的怀抱,顿时就大哭起来,“小白死了……呜呜……春暖也中了毒……她们一定都是因我而死的……”
璟沅低声安慰她,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背部,“不哭不哭,要紧的是先把春暖救回来……”
她一听,哭得更大声,“黄太医说那是天灼香、天灼香啊,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我现在都不敢过去看她……就怕……”她断断续续的说着。
璟沅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更紧抱着她,眼角却瞥见无言在门口踌躇,知道他是没有重要的事情,不会进来的。便朝他冷声哼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进来!”
无言立刻就闪了进来,跪在前面,苦着脸说道,“皇,皇上,那藤莒国的使团来了……”
璟沅恨不能一脚踹过去,“这点小事也值得报到朕面前来?”
无言苦了脸,师傅说了,怎么说也是军国大事!这样的事情不报到皇上面前,那还有什么样的事情值得报到皇上面前?
他诺诺行礼,就要退下,却只见门边有白色人影一闪,一个声音,娇笑着说道,“夕儿,可是师兄又欺负你了?”
无言惊骇一吓,跌坐在地上,竟然有人直闯内宫……那些侍卫暗卫什么的也不拦一拦吗?回头望去,却见皇后娘娘推开了皇上,扑进了那白色身影的怀中……他见皇上的眼神瞪过来,吓得踉跄着就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就听着外边师傅的声音响起,“皇上,摆驾——紫宸殿——”
殿中,卓夕才哭了两声,就立刻想起凤信本身就是用毒解毒高手,心下一喜,拉着她的手,疾步朝东次间走去。一面走一面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泪水,勉强笑着说,“阿信,你怎么回来了?”
来人正是凤信,她拧了拧卓夕的鼻子,“来看看你呀,不好吗?但是我见你这边好像还兵荒马乱着。怎么这么久了,你都还没搞定三宫六院?”
卓夕正要辩驳,想起这事情发生确实也说明了她对内宫的掌握并不是滴水不漏,这样说来她说的倒也没错。她怅然嗯了一声,眼泪又几乎要夺眶而出。
两人到了东次间。蒋雪薇和春晚柯敏三人不停给春暖的浴桶里换水,热水舀出来,冷水加进去,旁边的冰块,也不停地往里加。
蒋雪薇见她们进来,表情愣了愣。几人一起给皇后娘娘见礼。洪全和黄太医不在,也许是避到外面去了。卓夕也来不及替她们引见,回了挥手让她们免礼,直接拉了凤信到木桶跟前。
凤信替春暖诊了诊脉,又看了看她的脸、眼和舌,十分肯定的说,“是天灼香没错,她中此香多久了?”
春晚答道,“快有一炷香时间了。”
凤信脸色变了变,直接对春晚说,“本宫身边的小丫头紫晴在外面,你快去让她把那套金针拿进来!”
春晚应声而去。
凤信对卓夕说,“幸好你处理及时,她毒发得慢了些。我呆会儿替她行针排毒,先暂时保住她的性命。”
卓夕点了点头,对一旁站立着的蒋雪薇和柯敏说道,“你们先出去吧。雪薇,让人在外面守着,无论如何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两人应喏,福了福身,行礼退下。
凤信眯了眯眼看着她们的背影,没有说话。
春晚很快带着一个小丫头进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布包。
不用凤信吩咐,小丫头便打开布包,拿出金针放在桌上,又拿出了一根蜡烛,用火折子点上,将金针一一过火。一看她就是做惯了此事的。
卓夕示意春晚把桶里的春暖身上的湿衣服除下来。凤信出手如电,把金针快速地刺入了春暖的头肩颈一些重要穴道。
眼见着春暖的脸色由红转白,身上的皮肤也不像刚才那么红得像滴出血来,卓夕禁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
凤信却说,“我只是保住她一时的性命,但是能不能醒来,醒来成了什么样子,我却是不知。”
卓夕心里也明白,普通人就是烧到40度都有可能烧坏脑子,春暖刚刚那样,体温怕早就超过了40度,她的脑细胞能否承受得住这样高温?
春晚已察言观色地打了水进来给凤信擦洗。卓夕看着紫晴手忙脚乱的替凤信擦着脸上的汗珠时,心里不仅闪过一丝愧疚。待收拾停当了,卓夕才携着凤信的手,一起前往正殿。
卓夕拉着她到了仍旧垂泪不已的春早面前。
凤信一眼看到她怀里鲜血淋淋的小白,也是大惊失色。
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手指按在了小白的腹部,上下轻轻移动着,突然停在一处不动了。
凝眉静思了片刻,呼出一口气,说道,“你们都别哭了,小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