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做什么?”苏佾眉眼寡淡,正拾步从三五层阶梯处下来,他身着深蓝色官服,装饰的一丝不苟,缓缓逆光而来,“袁大人如今是好威风,念着我不在,就这样明目张胆欺负我的学生?”
“你我积怨已深是事实,往日你嚣张刻薄倒也罢了,我懒得与你计较!”苏佾就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袁大人,身子绷的很紧,冷笑一声,“子君今日却是被圣上请进宫里来的,你倒是厉害,为了呈一时之快,让圣上在殿里等着!呵!”
场上鸦雀无声,一是受不了苏佾浑身的威严压力,只觉得胸口发闷喘气困难,二是惊讶苏佾的冷漠锋利,原来的他就算难以接近,拒人千里,但还算儒雅温和,竟不知也有如此咄咄逼人的时候。
袁大人愣了一下,半响才反应过来,伸手指着苏佾半响说不出话来,只抖着上唇的胡子,结结巴巴恨道,“你!你!你们……”蛇鼠一窝!都是龌龊之人!
苏佾环视一圈,微微一笑,“看来众位大人闲适的很……”
“秦小侯爷得圣上赐轿,我等也是十分好奇,毕竟有多少年不曾见人乘它到金銮殿前了!”有人出来调和场面,话锋一转,呵呵一笑,却不知后背冷汗狂流,实在难受,“果然是苏大人的学生,今日一见,的确是特别!”
苏佾谦虚的回了一句什么,然后伸手招了招秦富,“走吧,圣上在里面等着你。”
秦富压了压不断上挑的唇角,迫不及待的朝他走了过去,若没外人在场,肯定是要扑上去的,如今……只好用爱慕的眼神看他。
苏佾身上的戾气一消,手指一跳被自己克制的握成拳头,再不理低下看热闹挑事的人,带着秦富慢慢朝上走去。
自己的儿子!本该是最优秀的!如今被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成这样!若这口恶气能这样咽下去才是怪了!
袁大人阴沉着一张脸,后槽牙咬的“咯嘣”响,忍字头上一把刀,痛苦的地方不是明伤,反而是让人难以启齿的旧事。
当年的白露就是袁大人救回来的,因为儿子的依赖,他也怜惜白露小小年纪孤苦无依,这才带回了自己家中,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闹的自己家里鸡犬不宁!
秦富刚刚的眼神陌生冰冷,仿佛两人是第一次见面,若不是自己恨她入骨,肯定她就是那个白眼狼白露,恐怕也要为她精湛的演技所骗!
袁家人自然都是见过‘秦富’的,却也知今日着实有些冲动了,忙左右扶着袁大人,隐晦的摇了摇头,转身匆匆离开了。
“老师,见过圣上以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吗?”秦富仰头问苏佾。
苏佾的步伐控制得缓慢,尽量让秦富觉不出累,“嗯,见过圣上以后,就可以回去了。”
秦富松了一口气,转而又皱眉,“你刚刚跟袁大人起了冲突,日后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苏佾的眼神很温柔,“再者,我与他积怨已深,也不差这点儿了,说不定今日他为难于你,还是因为对我有意见。”
就算有怨,也还不至于众目睽睽之下撕破脸皮,还不是因为青州时袁绍的咄咄逼人。秦富笑了笑,语调轻快,“但还是要谢谢老师的维护!”
苏佾勾唇,“你我之间,不需要感谢。”
秦富被勾的心里一软,借着宽大的袖口,探过去寻着他的手,用食指轻轻刮了刮他的掌心。苏佾猛的收紧五指,捉住作怪的小手,眯眼,她狡黠一笑,眼尾一弯,透出猫儿一样的顽皮可爱。
“那待会儿,我可是要同圣上坦白我是女儿身?不然等日后大婚,还要受个欺君的罪名。”秦富抽回自己的手,转而一本正经的转移话题,瞄到苏佾不满的眼神,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
苏佾手心一空,不由冷哼,眼见金銮殿的门口不远,便低声道,“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且等着。”
若是之前的苏佾,对圣上肯定是衷心无保留的,而现在,他也算重新认识了龙川,所谓的信仰,也在某一刻土崩瓦解。或许现在是坦白的最好时机,但肯定不是最好的时机。
对于金銮殿最深的印象,恐怕就是那道高高的门槛了,秦富得提起自己的衣摆,刻意提起脚步才能走的进去。老实说,除了大片明黄的用色,精致的摆设,还有鼻尖淡淡的龙诞香,地上铺着沉色的毛毯,走路落地无声。
哦,秦富没去大殿,她去的是偏殿。
这是秦富第一次这么面对面的去见一个活生生的帝王,他穿一身明黄颜色的九爪朝服,头上沉甸甸的冕冠,掩在其后的五官便有些看不清了。
里面的龙诞香味道更浓,秦富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只扫了上座的人一眼,就双膝跪地恭敬的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第一次见面,总要正式一点,苏佾心里担忧,面上神色却淡淡,拱手朝龙川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龙川仔细打量了秦富一番,见不过是个未及冠的少年,眉清目秀,看着倒是很灵透。他轻笑,从座位上起身,朝前走几步亲自将秦富扶了起来。
秦富自然是受宠若惊。
“你不要紧张,朕就是好奇才召你进宫。”龙川满意的点点头,放开秦富的胳膊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而扬手看了看旁边座椅“赐座!”
秦富表现的惶恐,连连摆手,“微臣不敢当……”
龙川轻笑,转身坐了上座,余光看到老神在在的苏佾,“毕竟你救了朕的百姓,功不可没!应该的!苏大人也跟着坐吧!”
为了青州的事情,龙川这些日子没少受苦,除了吃斋念佛以外,还要日日祈福跪拜上天苦赎自己的罪孽,真的瘦了不少。加上李静思突然被人掳走,为了稳定朝堂,他只能守在京里干着急,嘴里的火泡是起了又消,消了又长,一口热汤都喝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