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富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总之无比肯定的说道,“我确定!”
方字脸问,“那要以何为题?”
山羊胡子莫名的兴奋,眼睛都发亮了,紧跟着建议,“不如就以这世间万物任何为题,或是风花雪月,高山流水,亦或是小桥流水,田园人家……至于时间,就定一柱香,一柱香过后还未写出来,就算是输!”
自觉得很满意,“这样安排,你二人可有异议?”
两人自然是应允了,这范围放的够大,只要内有丁点墨水,不说写出来的诗好坏,总也不算太丢人。
知道眼色的忙去摆了笔墨纸砚,桌子就放在三位老师的面前,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作用是防作弊防伪造防一切。
铜锣一敲,鼎里的黄豆粗的香就被点燃,香无味,看着像飘起的丝丝蚕丝,眨眼就消失在空气中。出于各自的修养,楼里立时便安静了下来,只闻众人刻意压低的呼吸声,眼神却跟受了磁性一样,粘到了人群中间就挪不开了。
而此时二楼处,厢房里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人,因为各种原因不露面,站在窗前透着纱窗瞧着楼下影影绰绰的人影,不同情绪的视线不约而同在秦富身上多停留一会儿。
其中,出了一场不算怎么友好的谈话。
“你倒是有心。”知道他提点了掌柜的,要不然秦富不能被轻易放进来。也明白底下那人若是真有本事,借着这次机会,扬名立誉,定也能在和城站住脚跟了。
是正对楼门的包厢里,说这话的人看起来心情不错,脸带三分笑意,执茶壶倒水。浅绿色的茶水从紫砂壶的壶嘴缓缓流出,倒入桌上茶杯里。水声从清脆到沉稳,点点水花迸溅,落在桌上开出花来,被风一吹就了无痕迹了。
“我有没有心你不是最清楚?”窗前站的的人没有回头,从后面看,墨色的长袍衬着黑色的长发,挺拔俊辉,猜着脸蛋肯定也长的好。
那人倒茶的的动作一停,眼眸一动,接着将茶壶放在一旁,端起茶杯站了起来,几步走过去,停在了窗前,漫不经心朝下看了一眼。
“怎么,喜欢?”墨色长袍的男子侧头看了一脸儒雅的许岙,不无讽刺的笑了笑。
许岙一笑,不置可否,却将手里的茶杯朝前递了递,语气温温的说着情话,“这世上所有男儿的姿色全加在一起,也抵不上你一丝一毫,我当然不喜欢。”
旁边那人,“……”没接他手里的茶杯。
从表情看,像听了一句无关紧要的问候。
许岙似是料到了要碰一鼻子灰,自然的笑了笑将递出去的茶水收了回来,“十五灯节回去那晚,苏大人大义灭亲,竟然没将她打死了?”想想信誓旦旦的圣上,再看看一眼活蹦乱跳的秦富,再次失笑。
“呵!没死也好,没死也好。”十五船舫一舞过后,秦富是拍拍屁股走了,留他一人在后面应付那些牛鬼蛇神,着实是费了一把子力气。
窗前的人眉头一皱,从善如流,试着转移话题,“大人不是想让我为您唱一曲吗?本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应了就是。不过,秦公子是我弟弟,虽然不是亲的但也丢不开去,您不如就当她死了,十五晚上就被丢在乱葬岗了。”
许岙惬意的用茶盖抚了抚茶沫,垂眸闻了闻没有喝,反而抬眼瞅了一眼眼前的绝色,“这是条件吗?唔,你的弟弟就是我许某的弟弟,你说呢?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在我面前随意一点,不用太客气……刚才就表现的挺好!”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就消逝,底下的人群稍稍有点躁动,不管是不是真有水准,总之秦富面上压的特别稳。微蹙眉头,一手撑在下巴,一手托在桌上,五根指头从左到右,玩儿似的起来又下去的敲打着桌面……让人眼花缭乱。
半柱香后,袁绍脸色一变,福至心灵的那种,随后凝重的在纸上落了笔,写之前瞥了秦富一眼,眼神依旧复杂,没有恶意,只有释然。
释然?秦富皱眉,隐约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她敢肯定,自己的记忆里是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可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呢?当初她是睁眼就到了这个古怪的朝代,意识是自己的,可身体不是啊!
谁知道原主之前有没有认识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和奇奇怪怪的人结下什么梁子!秦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再看向袁绍的目光就开始躲闪,她怕被攀交情!
将秦富躲闪的目光理解为心虚,袁绍不知觉吐出一口气,这才还是她该有的表情啊!开始她自然自若的模样,他还当自己认错了人!
不过不管怎样,也不管她是从哪里打听出来的消息,竟然辛辛苦苦从上京追来了这里,追来了能怎样,他们都回不到以前了,她也不能让他再心软半分了!
写好的诗被袁绍递了上去,座上三位老师轮流看过,不由微笑点头。怕秦富有压力,面上的表情也是尽力收敛了,只是收敛的不太明显。
众人察言观色,不自觉仰了仰脖颈,好奇的使劲瞅了瞅,没瞅到。上面三位老师刻意咳了咳,不满朝的两边扫了扫,隐含警告,那窃窃低语便立马消了。
磨磨蹭蹭,直到最后几分钟,满脸纠结的秦富才慢悠悠的抬手,执笔落字。众人不屑,都以为她绞尽脑汁无果后,随意写的,那前头还那么认真的想来想去,装的人差点就信了她!
其实不是秦富装腔作势,她只是在犹豫斟酌写什么比较好,想好主题后自己确实也模拟作了几篇古诗。只是心里不由自主将自己的与史上着名诗篇对比,自认为……还是再想想比较好。
后来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还是觉得不劳而获更容易点,这么一想,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压力也疏散开了。于是,在最后一点时间里,秦富顶着羞愧,下笔如有神!
最后香灭喊停,秦富恰好收尾,上下扫视一遍,觉得很满意就放下了笔。
似乎是等不到再“欣赏”秦富的作品,中间那位紫色长衫的老头看秦富放下笔,就立马起身。移开椅子后,很是满意欣慰的哈哈笑了几声,同时双手捧着袁绍的诗,快步走到类似展示诗画的地方,将宣纸悬挂上去。
众人一哄而上,将那地方围成了个厚厚的人墙,后排的人仰起脖子看不到,焦急的等待时,索性朝前喊,“哪位同窗站在前面,不如直接念出来,让我等一饱耳福,省得在这里的着急!”
几人和声应是。
有人清了清嗓子,朗读,“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大概是写了白梅的高洁品格,她生长在冰天雪地的严冬,傲然开放,不与桃李凡花相混同。其实既是写白梅,也是在写自己,比喻自己如同白梅一样,品性高洁,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众人咋舌品了还品,觉得意犹未尽,暗叹,果然不负青州第一才子的名声,随手写来的诗也不同凡响。
“袁公子才高八斗,人品贵重,在我们心中,您就如同诗中所喻一般,不!是诗中的梅花就跟您一样,在下佩服!佩服!”
另一人不甘落后,赶紧上前一步,使劲提了提气准备好好夸一夸,“袁公子……”
“我说你就闭嘴吧!急什么!读书人的矜持不要了!”山羊胡子突然开口,语气又急又快,突兀的打断了别人的话。他不满的瞪了一眼场上的人,脸上不知是激动还是气愤,黝黑黑透出一点粉来。
正欣慰站在一旁身着深紫色衣袍的温和老头一愣,扫了一眼案上另一副答卷,眼眸沉了沉,问,“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山羊胡子老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来,双手颤抖的捧着手里的诗,突然觉得很是扬眉吐气!自袁绍出现,入了那道貌岸然老头的学堂,自己就从未有一刻疏解过心里的郁闷。
好了,今天也能看看他被打脸的模样,山羊胡子豪爽一笑,意味深长的回看了一眼,坏心的卖了个关子,“既然是比试,怎可不比就妄下结论,世上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只拿了袁绍的卷子展示,莫不是以为他就真的会胜!”
难道……不是吗?众人缄默。
“哼!还是谦虚一点的好,圣人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今细细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什么意思?”笑容一僵,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终于变了表情,他朝下扫了一眼事不关己的秦富,视线牢牢落在他怀里的卷子上,“莫不是,他作的诗要比袁绍还好?!”
“好!好!好啊!”却听三人中面色严肃的老头探身去看秦富作的诗,情难自禁时叠声叫好,一巴掌拍在桌上,众人看去,只见他面上恍惚,不知是笑是叹,竟是痴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