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迎正自咬牙切齿,忽然一个人,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确实是重重的一下,力道之大,疼得张迎整个人都是一缩。
跟着一个冰冷的声音传过来,“你老鼠一样缩在这里,又在酝酿什么阴谋?”
姚辉站在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双眼微微眯起,面上神色变幻,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张迎打量着姚辉,这个花花公子一如既往的打扮骚包,皮肤却比她印象里黑了许多。
不过张迎的眼光一向只追逐乔岳朝,对于姚辉是黑是白,实在也没有太多印象。
只听姚辉“啧”的一声,“真是个偷窥的绝佳场所啊。”
“我没有偷窥!”张迎鼓足勇气抗议。
姚辉不理会张迎的抗议,他一手摸着下巴,眸子里是满满的威胁,“你要是敢去招惹她的话,少爷我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
姚辉冷冷的看过来,张迎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你们姓张的,就是惯爱做这些小人行径,让人看了恶心。”
张迎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也是嚣张惯了的人,听到这话有些不满,一时忘记了害怕,竟然反唇相讥。
“你们这些人的品味也是让人不敢恭维,一个两个的,居然都喜欢这种不知道倒了几手的货色。”
姚辉吸了一口气,皱眉看着张迎,“我不记得我有没有打过女人,漂亮女人自然是不打的,丑的嘛,好像打过几个。”
张迎急忙后退,有些色厉内荏的说,“你别过来,你敢打我,我哥哥不会放过你!”
“你哥哥?”姚辉鄙夷的看了她一眼,“你这么说,本来不打算打你的,也是必须要打了,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怕了你们姓张的,这让我的面子可怎么下得去。”
他脚步微动伸出手来,张迎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姚辉并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冷笑一声,“人渣!”
他回过脸来,看着那两大一小三个身影,眉梢眼角,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笑意。
小敏用三个手指捏起一只蜗牛,递给乔岳朝,“爸爸你看,我们要把它放回到草地里。”
“为什么要放回到草地里?”乔岳朝看着小敏,目光柔和。
“因为小蜗牛走得太慢了,如果它们不能在太阳出来之前回到草地里,它们会被晒死的。”
“哦,它们会被晒死的。”乔岳朝模仿这小敏的语气,目光越发柔和起来。
方锦如在一边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帮助蜗牛回家,面带笑意的同时,心里也有些涩涩的。
路边原就没有多少蜗牛,没一会就都被放到草丛里了,两人沿着小路慢慢走,一边低头寻找,小敏心下遗憾,“要是再多几只迷路的蜗牛就好了。”
方锦如原想说没有蜗牛我们就回去吧,却又怜悯女儿过不了几天有父亲的日子。
正犹豫间,小敏已经眼尖的看见一只蜗牛呆在一个小水洼旁边,急忙走过去,忽然脚下一滑,她惊叫一声,小手本能的去拉乔岳朝的手,却拉了个空。
眼看着小敏就要摔倒在地,乔岳朝伸手拽住她的手臂。
方锦如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小敏!”
小敏却是看着乔岳朝,眼睛里有些泪意,“爸爸,你拽着我的胳膊太疼了。”
方锦如下意识的看过去,乔岳朝紧紧抓住小敏的手臂,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不仅如此,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她的目光移到乔岳朝的脸上,看见了他惊恐的表情。
方锦如吃了一惊,“乔岳朝?”
她轻声的喊他。
乔岳朝恍然不闻,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黑色眼眸里的笑意荡然无存,一种复杂得难以言说的情绪隐含其中,带着痛楚和怀念……
方锦如慢慢的伸出手,覆盖在乔岳朝的手上,“你怎么了?”
他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迹象,小敏挣扎不开,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方锦如焦急起来,一方面心疼小敏,另一方面,却又担心乔岳朝。
她不敢强行掰开他的手,只得一遍一遍的叫他的名字,终于,乔岳朝回过神来,看向小敏。
小敏强忍着泪意,“爸爸,你拽得我胳膊太疼了。”
乔岳朝“哦”了一声,“是吗,对不起。”
方锦如却能感觉出来,这完全是出于多年教养的一种本能,乔岳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走心。
乔岳朝,他是怎么了?
乔岳朝却是松开小敏的手臂,看都没有看方锦如一眼,转身走了开去。
方锦如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陷入了沉思。
“妈妈,爸爸怎么了?”
“没怎么,他很忙,可能要去工作了。”
小敏点点头,露出一个微笑,“我还以为他生气了呢。”
“不会的。”方锦如随口安慰着女儿,捋起女儿的袖子,乔岳朝方才握住的那一圈皮肤有些发红,可见刚才用了多么大的力气。
“你玩了这么久,累了吧,我们回去睡一觉好不好?”方锦如和女儿商量。
“好的。”小敏很乖巧。
到底还是个孩子,身体又不好,小敏回到病房,很快就睡着了,方锦如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开始给乔岳朝打电话。
乔岳朝已经关机了。
方锦如的心沉了下来,又有些忐忑。乔岳朝方才的表现,绝不是因为小敏,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好像,在忌讳着什么。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张远脖子上包着纱布,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走进来。
方锦如不待他出声,已经下了逐客令,“我们很累,不想看见你。”
张远递上那只袋子,“送给小敏的。”
“她不需要。”方锦如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拒绝。
张远神色僵硬,他看向里间的病房,门关着,他什么也看不见,他默默叹了口气,“锦如,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方锦如忽然觉得很不耐烦,“张远,我不觉得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谈的。”
是啊,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谈的?就连张远自己都不明白,要谈些什么。
昨天一整晚,他都不敢睡着,只要一闭眼,眼前就都是方锦如。
他被方锦如拿着刀子那般威胁,却对她没有丝毫恨意,既然不是恨,那是什么呢?
是爱吗?张远不觉得自己对方锦如有爱,真有爱的话,怎么会把她拱手让人呢?怎么会骗了她这么多年,还能继续骗下去呢?
他满脑子都是方锦如,根本就无心工作,想出来散散心,却信步走进一家商场,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付钱买了一只巨大的绒毛人偶。
张远把袋子里的人偶掏出来,放在沙发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方锦如忍了又忍,才没把那人偶扔到走廊上去。
“我就说几句话,好不好?”在张远的印象里,他对方锦如,从来没有这么低三下四过。
方锦如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不抬头,更不答言,气氛降到了冰点。
张远又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锦如,我从不曾想过要乞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别无选择,我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哈!”方锦如冷冷一笑。装什么可怜,还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呢,说白了不就是订单比妻子重要,钱比脸重要吗?
最让人不齿的是,你做就做了,又敢做不敢当,这头为了利益卖了妻子,转头就嫌弃妻子不够忠贞,张远这样无耻的小人,方锦如还真是头一回见识。
张远不理会方锦如的反应,继续说下去。
“或许在你看来,在很多人看来,我有本事有能力,草根出身,白手起家,就连商业杂志,也说我是励志的典范,鸡汤文拿我这样的人当主角来歌颂啊!”他讽刺的一笑。
“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当时有多难。我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我所有的不过是满腔热情而已。然而单凭一腔热情,是成不了事业的。至于所谓的才华和能力,你有别人更有,凭什么最后成功的人是你?”
方锦如有些不解,这厮要做什么?来比惨还是来诉苦?
“你父亲帮了我,可是还不够,很多事,不是钱能解决的,我也曾背着你求你父亲出面,可是他说已经给了钱,已经仁至义尽,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很绝望很难堪,却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那人看上了你,向我提出要求,作为交换的条件,我不敢拒绝,我也没法拒绝,我付出了太多太多,我太渴望成功了。”
“后来,你就怀孕了。”张远略有些动情,红了眼眶,“我清楚的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我的,锦如,你无法体会我那时的心情。”
方锦如霍得站起来,直盯着张远,压低了声音,“所以呢?你今天来找我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就是为了让我体会你的心情?”
她不可思议的冷笑,“我拜托你搞清楚,我才是受害者,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你给卖掉,你现在反过来,让我体会你的心情?”
张远握紧了拳头,“如果不是你在外面搔首弄姿引人注目,别人怎么会看上你?如果你表现得像个良家妇女,别人又怎么敢提出这种要求?”
方锦如听得呆住了,对于这种荒谬和无耻,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回敬。
“张远,你现在离开这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被狗咬了一口,你没法还咬回去,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有能力报仇自是要报仇,暂时没能力只得咽下这口气,跟人渣对骂,不值得。
“锦如,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小敏的父亲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