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着，乔夫人已经推心置腹起来，“你别多心，也别怪我多事，外国生活不易，孩子要看病，要上学，哪里不要用钱？”
方锦如微笑一下，接过那张薄薄的卡片，“谢谢您，乔夫人。”
这般干脆果决，到让乔夫人一顿，接着她赞道，“你是一个聪明人。”
方锦如一笑，“生活艰辛，要是再学不会看人眼色，顺势而为，那可真是无可救药了。”
乔夫人点头，内心忽然有些感叹，若不是时间不对，不，她阻止自己，时间不对，人也不对。
“密码是你女儿身份证后六位，你记住了。”
方锦如讶然，复又醒悟，有财有势若乔夫人，查一个人的身份证号还不是视若等闲？
钱，她自然不会推拒，诚如乔夫人所言，国外生活不易，样样都离不开一个钱字，总不能每一份花销都依赖姚辉，而自己在外面找工作是很难的，如今的自己，不嫌钱多，只怕不够。
乔夫人计划完成，却是还没有走的意思，方锦如有些疑惑，“夫人，您……”
乔夫人一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你可不可以写几个字？”
语焉不详，方锦如已经听懂了，虽然不知道卡上到底有多少钱，不过看乔夫人这般气派行事，钱自然不会少，不过买几个字而已，曾几何时，她跟着乔岳朝，动辄都是要出卖身体的。
方锦如拿出纸笔，唰唰写就，又签好名字。
乔夫人赞赏了一番，“好字。”
方锦如笑，“我的字迹，见过的都可以认得出来。”
乔夫人小心的把纸折叠好，“好字需要密密收藏，好人，自也会有好的结局，方小姐，你以后只会越过越好。”
“谢谢您，我也相信我会的。”
目的达成，乔夫人再不停留，站起身来准备离去，还隐隐按住方锦如，“千万不要送，你好好照顾孩子。”
方锦如自是从善如流。
在门口遇见匆匆而来的欧阳文珍，乔夫人微笑打招呼，“欧阳小姐。”脚步却不停，不过片刻已经走远。
欧阳文珍呆了呆，又看向方锦如，“她来找你？给了什么？”
方锦如给她亮一亮夹在两根手指之间的卡片。
“拿着也好，毕竟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收了钱，她很吃惊吧？”
“也不怎么吃惊，倒是我有些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没有高风亮节的喊上一声，我爱的是你儿子，不是钱。”欧阳文珍冲方锦如挤挤眼，咕咕笑。
方锦如也笑起来，“我后悔应该多要一些。”
欧阳文珍感慨一声，“看你还能开玩笑，我就放心了。”又耸耸肩，“不过这个乔夫人也是，我明明跟她说过你要走了，不会回来了，她还巴巴的来送钱，还是不相信我啊。”
“什么时候找过你？我怎么没听你说起？”
“就是你带小敏看罗医生的时候咯，后来一忙，我就忘了告诉你。”
“不相信你才好呢，不然我还得不到这笔钱。”
欧阳文珍看见方锦如的笑容，就没有把刚才的事告诉她。
刚才，她在护士站遇到了张远，正在向护士打听张敏之住在哪个病房。
欧阳文珍就冷笑起来，“我眼花了吧，这不是张总吗？怎么张总不在家里陪着娇妻爱子，跑来医院做什么？”
张远忽略欧阳文珍一脸的厌恶，好脾气的解释，“我只是想来看看她们好不好。”
“一时半会的，也还死不了，不知道这个答案合不合张总的心意。”
张远多年没受过这样的气，自是不愿忍受，“不用跟她说我来过。”
说完拂袖而去。
欧阳文珍对牢他的背影冷笑，“这种事不劳吩咐，求着我说我也不说。”
张远脚步一顿，移动得更加快了。
欧阳文珍没有告诉方锦如。
姚辉办事很有效率，不过两天时间，所有一切都准备好了，他犹自有些不满意，“时间太赶了，房子可能不合心意，我们去了先住下，再慢慢找吧。”
这种大少爷的想法，方锦如不是太能理解，在她看来，只要有得住，环境安全、干净方便就可以了。
方锦如对姚辉的伤势也还有些担心，“你行不行？不然我先过去，你再等几天。”
“又不是逃难还要分批，我就跟你们一起，免得你两眼一抹黑到时候哭鼻子。”
“谁会哭啊，我好歹也上过大学，哪里有你说的那么没用。”
说是这么说，其实方锦如对于自己一个人去美国也是很心里打怵，毕竟那是一个全新的国度，她以前从来没有去过，英语也讲得不好。
只是姚辉的伤势又让她担心……
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让姚辉落下病根或者什么后遗症。
“呸呸呸！你这个女人能不能不要这么乌鸦嘴，我不过是被火烧了后背，又不是脑子，能有什么后遗症。”
又说，“康欣妤那个死丫头来看过两次，每次都冷嘲热讽的没一句好话，我要是有落下病根的风险，那死丫头准会一脸严肃的通知我妈，她一直没动静，说明我好得很，不用担心。”
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方锦如也只得随他去。
姚辉又抱起小敏，用劲大了些，扯动后背伤口，让他有些龇牙咧嘴的，不过他毫不在意，只是问小敏，“跟叔叔一起去美国好不好？”
小敏却问，“爸爸为什么不去？”
方锦如急忙回答，“爸爸很忙，我们先去，你爸爸有空会来看我们的，好不好？”
小敏懂事的点点头，“就像以前一样吗？有空的时候会来看我们？”
这下轮到姚辉诧异了，他忍不住小声问方锦如，“他……还来看你们？”
如此长情，为什么要离婚？不对啊，听说张远的女朋友都怀孕好几个月了。
方锦如知道他误会了，却又不知该从何解释，只得岔开话题。
小敏还在那里叹息，“不知道明年过生日的时候爸爸会不会还来陪我过。”
姚辉又是一惊，眉毛眼睛都在动，生日那晚，不就是失火那晚吗？他只看见了乔岳朝，难道之前还有人来？
他心里酸酸的有些醋意。
看着小敏的笑脸，不知怎么的，他感觉小敏长得有些像乔岳朝。
他急忙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开。
“小敏，如果爸爸以后都不来了，叔叔陪着你和妈妈，好不好？”
小敏大是恐慌，“不会的，爸爸不会不来！他只是工作忙，他有空会来看我。”她焦急的看向方锦如，仿佛想要得到某种保证。
方锦如急忙安慰女儿，她始终没有想好该怎么把乔岳朝不是爸爸这件事告诉女儿，“爸爸会来的，叔叔跟你开玩笑呢。”
姚辉却不肯配合，他今天好像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万一呢，万一爸爸以后都不来了呢？小敏，敢不敢跟我打赌？”
“为什么要赌？赌什么？”小敏果然上钩。
“我们走之前，如果你爸爸没有来，就是你输，以后你不要再提起你爸爸。”
“那如果你输呢？”小敏反问。
“如果我输。”姚辉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又仿佛笃定的知道他一定会赢，“我从此消失，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那样不好。”小敏说，“我爱爸爸，但是，我喜欢姚叔叔，爸爸不来，我会想他，你不来，我也会想你的。”
她偏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妈妈说，你救了我们的命，这是很大的恩情。”
姚辉的心情突然低落下去，他恍惚明白了方锦如这么干脆痛快的答应跟他一起去美国的原因，这算什么，她要报恩？而他，挟恩图报？
呵！姚辉自嘲的一笑，管他是什么呢，挟恩图报就挟恩图报好了，以后他还有很多很多年的时间，自会让方锦如明白他的心意。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他想跟小敏击掌，敲定这个赌约。
小敏情绪明显不高，她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你是赢定了的，我爸爸不会来，我这次住院，他一次也没来。”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深深的失望和怀念。
姚辉的心一紧，紧紧的搂住小敏，“以后我会像你爸爸一样爱你，不，我会比你爸爸还要爱你，我会让你变成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的小姑娘。”
他仿佛在对小敏承诺，又仿佛在对自己承诺。
方锦如再也听不下去了，借口给小敏办理出院手续，离开了病房。
办理同样手续的人排着队，排在方锦如前面的一个老妇在报纸。
报纸啊，自从有了手机，已经好久不见，方锦如出于好奇，也伸头跟着看。
却是本地的报纸，刊登着乔王两家订婚之喜，新闻上说是世纪联婚，本地几十年难遇的盛事云云。
这般连篇阿谀，那王氏的背景来历，自不会小。
这才是乔家需要的儿媳吧。
方锦如想起乔夫人的气质举止，她看中的女孩，不知道又会是何等风姿？
多年以后，想必又会长成第二个乔夫人，气度高华，曼声谈笑间，敌人就主动丢盔弃甲。
这一切，跟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方锦如微笑，余生，她要一直微笑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