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刘年说要在田里栽树,把这个见多识广的里正吓个半死。
要知道在刘家庄,田地是生存之本,没了田地就无法生活。严格来说,饭都吃不上嘴,里正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末见过田里种树的先例。
刘年当时碍于开口,也是这个原因。
他也知道田地在乡亲们心中的地位,若是有人在地里栽树,那不挖人祖坟才怪。
虽说是买,乡亲们也不会愿意。因为田地极其金贵,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被人糟蹋。
里正紧了紧手,一脸黑线的训斥。
“你这小子,脑袋里装了浆糊。这歪点子,你也想的出来。就不怕乡亲们骂你祖宗八辈儿。”
这都在刘年的意料之中,他纹丝不动的坐在原处,没有放弃的意思。
要搁在往日,他早就赔礼道歉了,此刻却不为所动,刘年想尽量说服里正。
若是连里正都说服不了,更别谈乡亲们,那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刘年起身行礼,清了清嗓缓解僵持的尴尬。
“里正叔,您从小看着我长大,我是啥样的人,您还不了解,就是一憨厚老实的直肠子。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您老放心,我买田决不是糟蹋。种核桃只是前两年不见收成,两年后收益比种粮食翻上好几倍。您若不信,我可以立字为据。到时您做证人,我要说谎,田地您收回。我决无二话。”
这也许是刘年有生以来,说话最多的一次。他不依不饶的道出了里正心里的担忧。
说来也怪,一遇到急事儿,刘年就能说会道,一语道破玄机。
一直闷不吭声的里正,坐在一旁当摆设。
尽管他装的有模有样,但百密一疏。刘年从他那稍稍舒展的眉头,就看出端倪。
里正在听,并且内心有所动摇。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毕竟自己一开始的态度如此强硬。
刘年顿时恍然大悟,该服软时就得服软,该说好话时就得说。说来说去,刘家庄里正作主,这事成与否,还是他一句话,总得给人台阶下。
刘年自知惭愧的低下头,掰扯着衣角,做出一副装孙子的模样,开口述说自己的不是。
“里正叔,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应该提前跟您通通气。这次是我跟飞燕给您添麻烦了,请您多担待点儿。”
为人处事还得低调,这不刘年话刚停,里正就睁开了双眼。
看他那怂头耷脑的磕馋样,作为一个长辈,看了又不忍心,只能作罢。
里正有他的想法,反正田地他给银子,就让这小子放手一搏,不成功便成仁。到时实在看不入眼,田地收回,树一挖,也无损失。
总之,各自打着心里的小九九。
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做事各有各个的目的,也不是为奇。
刘年想着是让里正卖地,里正想着的是如何应对乡亲们的质疑。
沉默良久的里正,终于开口。
“你这小子,就会装孙子。想干就干吧。丑话我可是说在前面,两年之期,若是赚不到分文,毫无条件的收回田地,你可别后悔。”
里正说的有条有理,都是刘年自愿的,也怪不得他心狠。
其实里正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他要对付的是油嘴滑舌的村民,没有一个让人足以诚服的由头,还真说不过去,搞不好会落下损毁田地的话柄。
刘年默不吭声的点点头,他明白里正的苦衷,领头人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人嘛,短短几十年,就得相互理解,站在对方的角度出发,为其考虑,定会意想不到的结果。
刘年跟飞燕就是如此,善良之人,始得善终。总有一群愿为他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贵人相助,泡菜买卖做的风生水起。
两人达成一致,气氛缓和了不少,刚刚的不悦早已抛在脑后。
院里呈现出叔侄热聊品茶的温馨场面,不知情的人,看不出半点瑕疵。
刘年经过里正的同意,买了二十亩地,花了六十年银子,另外又给了三两银子当辛苦费。
尽管里正一在推辞,刘年坚持己见,见拗不过他倔犟的脾气,只好收下。
两人寒暄了一阵,刘年才起身告辞。
回到家时,天快擦黑。
乘着吃饭的空隙,大家都在,刘年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在说都不是外人,飞燕也没打算瞒着二房两口子。
虽说为了两个小妞上私塾,闹的有一些不悦,但二房两口子也是个明白人,早晚理解她的苦心。
这话可不假,杨氏并没有因为这事记恨飞燕,跟往常毫无异样。
为了犒劳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付出,飞燕吩咐王婶抓了几只鸡杀了熬汤,给孩子大人补补身子,最主要肚里的娃儿也需要营养。
这可乐坏了几个馋嘴的小家伙,汤还没上桌,便争着抢着尝鲜。
家里的肉是顿顿没断过,但熬汤的次数有限,毕竟一大家子人,花销不可小觑。
飞燕就爱看大家那副馋猫样,这样做出的菜食才值得珍惜,不会糟蹋东西。
虽说家里不缺吃食,但也要培养大家的紧缺意识,安于享乐必为后忧。
她这也是为了大家好,做买卖有风险。说不定那一日陷入困境,一朝回到原点。大家也不致于手足无措,迷失自我。
飞燕也算是良苦用心,真真正正把大家当成了一家人。
一顿汤足饭饱之后,大家围坐在一起,讲述着各自的趣事,房子虽大,屋内却特别热闹。
看着大家眉开眼笑的模样,刘年瞅准时机开口,“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大家,我跟飞燕买了几十亩地,准备种植核桃。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随着话音落下,刚刚还热闹非凡的院子,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向觑。
这可在刘年的意料之外,按理来说,在坐的亲如一家人,自己的决定还没被否定过。就算别人反对,他们也一直守护在身边。眼下如此反常,实属少见。
一时摸不着头脑的刘年,扭头看向一旁的飞燕,眼里满是疑惑。
本是好事,却如此为难,果真匪夷所思。
刘年却未受大家的影响,他满脸坚定的望着飞燕,心中默默发誓,只要自家媳妇儿认定的事,他支持到底,就算头破血流,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