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阿华便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他们在顾及什么，事实上刚开始跟他爸妈说这个想法的时候，他们也很震惊。
他甚至都找好了理由，可是没想到他们沉默片刻之后就答应了。
阿华当时的心情，真的很感激。
从子女的角度来说，他其实觉得自己挺不孝的，从小一直很调皮，没少让他们操心。
如今，好不容易长大了，参加工作了，变得稳重一些成熟一些了，便又起了其他的心思。
把舒曼爸爸和舒雪接过来，他自己就必须努力工作，当然，这个他觉得没什么。
但是他不在的时候，还要让他一把年纪的爸妈帮忙伺候人。
一顿三餐的做着。
而他这个做儿子的，本来陪伴在他们身边好好说话的机会就很少，若是身边在带着舒曼一家的话，那就更加没有时间了。
可是……他没有办法。
很多时候，得到一些，总是要失去一些的。
他一早就想到他们会拒绝，但是没有关系，来日方长，他不着急。
“叔叔，我今天说的话很认真，我也希望你们好好想想，我……还会再来的。”
阿华的坚持，让舒曼爸爸眼中闪过一抹情绪，但是很快就不见了。
送走阿华之后，他看着窗外，一直在叹息。
“爸爸，我们……需要搬家么？”
其实这么多年，她一直住在医院里，所谓的搬家，便也只是从这个医院搬到另外一个医院罢了。
舒曼爸爸回神，“不搬了。”
“那，若是哥哥又回来，怎么办呢？”
“到时候再说吧。”
舒雪看着自己爸爸，不明白他们一家人，怎么就那么多的磨难。
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他们等了那么多年，后福没等到，灾难却接踵而至。
想到那个帅气又带着一些落寞的身影，舒雪眼中闪过一抹担忧，“爸爸，我总觉得哥哥说的是实话，他还会再回来。”
“不管他来多少次，我，都是这个态度。”
“爸，我想回家了。”
许久之后，舒雪这么说了一句。
舒曼爸爸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微微颤抖。
回家，他也很想。
这些年，舒雪虽然从来不说，但是每次舒曼来，她问的最多的就是国内的事情。
平时浏览网页，看的最多的，也是国内的。
他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清楚，只是她不说，他便不问。
这么多年，他们已经养成了一种默契。
他们都想回去，可是病情不允许。
可是现在，医生说，可以回去了。
他们的内心，其实是激动的。
“舒雪，爸爸，对不起你们。”
五十多岁的老人，突然就捂住嘴巴哭了出来。舒雪吸了一下鼻子，眼睛酸涩无比。
鼻头火辣辣的，就好似突然就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她眼圈一直打转，尽管极力隐忍，眼泪最终还是掉了下来。
她扯唇，试图微笑，可那种哭着笑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爸。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事实上，这是我一直想对您说的话，当年，若我不那么……”
“不那么偏激的话，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儿了，妈妈不会死，姐姐不会彻底封闭了自己，您知道么，很多时候我一直在想，若是没有当年的事情，姐姐是不是也会像院子里边的那些同龄人一样，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她可以不需要时刻隐藏自己的情绪，也不必在您面前很懂事，不需要在我面前，说话都那么的小心翼翼。”
舒曼爸爸拍着女儿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好了，至于将来，咱们爷两，就带着你姐姐和妈妈的愿望，好好生活下去。”
舒雪点头，“嗯，一定会的，我要让妈妈和姐姐知道，我没那么容易被打倒，我还是那个坚强的姑娘。”
舒曼爸爸眼中满是欣慰，一张老泪纵横的脸上上过一丝考虑。
“孩子，我们回家吧。”
舒雪只是微微一愣，然后就点头答应了。
阿华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收拾好了行礼。没等他多费口舌，舒曼爸爸已经开口，“孩子，我们跟你回去。”
听到这话，阿华心中难掩激动。
他这一次过来，本是做了比较充分的准备的。
可是当看到行李箱的时候，他还以为他们为了躲避自己要跑了。
却没想到，他们真的在等他。
“叔叔，您说真的么？”
舒曼爸爸点头，“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却让人觉得，无比的难受。
“不过孩子，我有几个要求，你若是同意，我们明天就可以走。”
阿华哪里会想其他，对他来说，只要他们愿意跟他走，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
“你肯定可以。”然后，不等阿华说话，他便接着说道，“我们可以回去，但是不住在你们家，也不需要你们照顾，当然了，你若是有心，偶尔来看看我们，这样的话，我们是相当欢迎的，还有就是，你说的朋友，一定是很厉害的，我们接受他的帮忙，但是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治疗的费用是多少，就必须是多少。”
“可是……你们这个样子，我们不在，可能没那么方便。”
“这个就不需要你担心了，这么多年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再者，我还没残废呢，照顾一个我女儿，没什么压力。”
阿华蹙眉，好似在思考。
许是知道他的顾忌，舒曼爸爸接着说道，“你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你好小，或许不太知道我，但是你老板的爸爸那一带人对我应该是熟悉的，我家当时虽然出了一些问题，但并资金并没有多少影响，我变卖了公司之后，我留下了很多钱，虽然小雪这么多年一直在治疗，但是我保证，我们的钱，足够我们下半辈子生活无忧，所以……”
阿华不解，“可是舒曼的工资……”
“那孩子不爱说话，但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确实是担心我们没钱，即使我告诉了她，她每个月还是打钱过来，其实我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她心里太苦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她一直觉得是她自己的错，其实我们都知道，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减少一点点的愧疚。”
舒雪接话，“爸爸把这笔钱单独存了起来，现在已经是个客观的数据，本想着等姐姐嫁人的时候再还给她的，可是很可惜，我们等不到那一天了……”
“可是……”
“哥哥真的不用担心，我们真的有钱，至于姐姐的那份，我跟爸爸商量过，若是每个月她把钱都打过来可以让她心里好受一些的话，爸爸就代为管理好了。”
如此，阿华便不好多说什么。
杰克的医术很好，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回去之后，就算不住在一起，但好过现在这样的跨越了几个国家。
总归是在一个城市，也好相互照应。
最主要的是，大家在一起，或许就没有那么孤单了。
想清楚之后，他只得点头，“好，但是你们也要答应我，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就一定要说。”
看到阿华没有继续坚持，舒曼爸爸和舒雪都呼了一口气。
“真羡慕姐姐，可以找到哥哥这么好的人。”
这话，说的是实话，只是很可惜，姐姐无福消受了。
阿华一行人说走就走，第二天就直接坐上了去往江城的飞机。
他们直接住进了舒曼之前住的地方。
那里，也是阿华第一次进去。
家具，非常的简单，黑白调压抑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换个颜色吧。”阿华提议。
本是不想动女儿喜欢的东西，但是这种环境住下去，他担心小女儿好不容易好转的病情再次恶化。
所以舒曼爸爸最终同意了。
走在这个房子里，阿华只觉得到处都是舒曼的气息。
他才发现，舒曼的爱好真的很多。
电脑桌上，除了那些数不清的表格之外，还有大字帖，她看到，舒曼居然能写一手毛笔字。
除了这个，舒曼还会画画，她在阳台上还养了几株植物，看轮廓，都长得很好。
只是很可惜，她出事之后，太久没有人进来过，所以那些绿植，已经被晒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几株植物，阿华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家里，公司里，脑海中，无时无刻不浮现着舒曼的声影。
很多次，阿华坐在办公室里，有人靠近的时候，他都以为是舒曼。
可是每一次睁开眼睛，才发现一切都是幻觉。
舒曼走了，彻底的离开了他的世界。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苦涩蔓延了整个胸腔。
舒曼，你说要离开我的世界，果真离开的彻底。
可是你看，我分明都还没有开始了解你，你怎么，可以消失呢。
他点了一根烟放在嘴里，烟圈不断的在眼前打转。
他本是不会抽烟的，所以当烟雾吸进鼻子的时候，整个人都被呛得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