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弗寻思着,自己的酒量不错,赵靖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会有多大的能耐?只要自己忍一口气,便能将赵靖灌醉,到时候……
恰东方未明不在,钟弗与赵靖将酒坛子搬到了客栈后院的空地上,两个人坐在木楼梯口,你一坛,我一坛,对饮畅快!
“知道吗?我离开家这么久,还从未如此放肆大胆的喝过酒!往日里东躲西藏的,也怕被人暗害!”钟弗抱着酒坛子。
今夜的月色极好,银辉若轻纱薄雾般,喝了酒之后,四周的景物便越发的虚幻缥缈起来。
赵靖轻嗤,“我只怕会害了身边的人。”
她靠在木扶手处,眉眼微沉。清秀的面庞,此刻染了些许红晕,与她平素里的苍白之色相比,倒是显得有气色很多。低头一笑,酒入愁肠!
人一喝酒,就容易话多,要不怎么会有酒后吐真言之说呢?
“你说你一个皇帝,当得多窝囊,还不如跟我回凤凰城逍遥自在!”钟弗喝着酒,醉醺醺的看着她,“我们凤凰城什么都有,哪里比不上你的京城皇宫?”
“江山美人,有什么劲儿?美人如玉,那才是活着!”钟弗干笑两声,“我说,你喝醉了没有?”
赵靖翻个白眼,“说胡话的是你,又不是我!你说我喝醉了没有?”
钟弗撇撇嘴,“你这人的酒量怎么这样好?一定是你喝太少,光顾着让我喝了!”
闻言,赵靖瞧了一眼脚下的几个空坛子,“那就继续喝,什么时候你倒下了,什么时候我就回房间去!”
“你还能把我灌醉?”钟弗摇摇头,“来,喝!”
眼见着他打了个酒嗝,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了,赵靖眉心微蹙,“别喝了,回去歇着吧!”
“说好的不醉不归,怎么,瞧不上我?”钟弗不信邪,“来,喝!小爷酒量好着呢!千杯不醉!”
“这不是已经醉了?”赵靖无奈的揉着眉心,“世子,别闹了!”
“喝!”钟弗干笑两声,“你是不是害怕东方未明啊?我跟你说,我一直以为东方未明是个老小子,那种虬髯满面,邋里邋遢的莽夫!谁知道竟是个小白脸?这长得还算人模狗样的,可对你……”
他又打了个酒嗝,“你似乎很怕他!小皇帝,你是不是很怕他?你要是怕他,我带你回凤凰城去!这皇帝,咱们不当了!”
“皇帝是你说不当便不当的吗?”赵靖无奈的望着当空皓月,“我没怕他,只是怕他的刀!”
“那还不是一样?”钟弗抱着酒坛子眨了眨眼睛,然后慢慢的合上眼皮子,“摄政王杀人不眨眼,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的,我带你走吧!”
赵靖突然笑了一下,这臭小子何以如此执着要带着她走?
能走到哪儿去呢?
都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可这大夏之大,哪能跑得出东方未明的手掌心?
灌一口酒,唇齿间满是酒香四溢,赵靖靠在扶手处自言自语,“他自去他的杀人不眨眼,我亦不是什么好人。这双手曾经对天许下誓言,要救死扶伤,赠济天下。 如今却把弄生死,染尽血色……我不想杀人,也不想害人,我只想活下去……”
蓦地,一道颀长的黑影已笼在头顶,让她不自觉的眯了一下眼睛。
努力睁开眼皮子,赵靖脸上的神色仍是淡淡的,“来得正好,誉王世子喝醉了,送他回房去吧!”
东方未明居高临下的望她,此后又将视线落在抱着酒坛子不放的钟弗身上,“真是不怕死!”他冷着脸,带着训斥的口吻,“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伤?需要我提醒你吗?”
音落,他猛地捏住她受伤的胳膊,疼得赵靖当即叫出声来。
怀里的酒坛砰地一声落地,钟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一下子窜起来,直扑东方未明而去,“何妨妖孽?竟敢欺负我的小哑巴?小爷……”
还不等钟弗靠近,已有强大的气劲直接将他震飞出去,狠狠砸在木扶手处。落下之时,他一声闷哼,便再也没了动静!
“钟弗?”赵靖骇然。
“叫得还挺亲热!”他若鬼刹修罗,面黑如墨,视线死死的定在她身上,“不知道尊卑有别吗?”
他的小哑巴?可笑!
“不过是交个朋友罢了!”赵靖眉心微蹙,打了个酒嗝便笑了。她懒洋洋的靠在木扶手处,长长的羽睫半垂着,将身子缩在属于他的暗影里,就那么小小的一团。
“皇上似乎忘了当初臣与您说过的话!”东方未明冷眼看她。
赵靖想了想,长长吐出一口气,“怎么会忘了?死也不敢忘了!仲父说,以前的帝王都自称为寡人!巅峰之处,孤家寡人!”
她闭上眼睛,唇角带着浅浅的笑,看不出真实的情绪,“可是仲父,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你能算得到自己什么时候会心动,什么时候会心死吗?”
东方未明陡然凝眉,快速蹲下身子,与她保持平视的姿势,“你……动了心?”
闻言,她慢悠悠的睁开双眸,冰冰凉凉的手轻轻捧起他那张俊美的容脸,掌心的凉与他面颊的温度交融,那种无言的肌肤相亲,竟有种莫名的东西在渗透。
慢慢的渗透进肌肤、血管,流转至四肢百骸。
“心是什么东西?”她眸色迷离,满嘴的酒气喷薄在他脸上,“我是仲父一手教养,仲父都没有的东西,还能指望我生出一颗心来吗?”
她咧嘴笑得那样惨淡,“仲父,你觉得呢?”
他只是看她,不说话。
“东方未明……”她喊他的名字,“你有心吗?我曾有过,但……没了……”
她的泪突然落下来,拎起酒坛子,猛地往嘴里灌。
酒坛里残存的酒,倾洒在她的面颊,从她精致的下颚处快速滴落,顺着她的喉间滑入衣襟中。速度之快,快得东方未明都来不及反应。
他承认,他走了神,因为她的那些话!
东方未明快速夺了她的酒坛子,狠狠甩出去。酒坛子应声碎裂,酒水洒了一地,惊得周之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远远的站着,以防有变!
攫起她精致的下颚,东方未明咬牙切齿,“喝够没有?”
蓦地,她突然揪住他的衣襟,冷不丁将唇凑上。
一口烈酒猛地灌进他口中,幽邃的瞳仁快速裂开几不可见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