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为何这样凉?”东方未明眉心皱起。
赵靖摇头苦笑,“太医说朕的身子惯来羸弱,病了几次之后便伤及了根本,要想痊愈只能好生养着,没有旁的法子。”她看着他,眼里透着几分无奈,“何况女子本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约莫是她第一次在他跟前,提及自己的女儿身。
她是在示弱,也是在示好!尽量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袒露在他面前,博取他的信任与同情。
东方未明捏紧了掌心冰冰凉凉的柔荑,凤眸中溢开些许异样的神色。他们相差一轮,可他不敢对这个年仅十岁的小丫头生出怜惜,她有他需要的东西!他心知,所有的温柔以待,都会有惨痛的代价!
可赵靖太乖顺,苍白的小脸上扬着暖暖的笑。若三月暖阳,又似春日梨白,如雪般的纯净无暇,不曾沾染分毫人间尘。
轻叹一声,他轻轻的将她抱在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将她塞进自己的怀中暖着,“皇上若是觉得冷,臣帮皇上暖着可好?”
赵靖先是一愣,身子微微绷直。那突如其来的温暖,仿佛再厚的袄子都无法阻挡。穿透袄子,熨烫着肌肤,直刺左肩下方的位置。十岁的孩子,不知何为儿女情长,但她见过师父和师公的恩爱!
也曾在那七夕乞巧之日,悄悄站在月下祈祷。
惟愿有朝一日,能得师公这样的男儿,庇护此生,携手终老。
然而遇见东方未明的那一刻,她母亲死去的那一日,她便知晓自己此生与所有的幸福绝缘,再也没有所谓的岁月静好之日!
窝在东方未明的怀中,赵靖从最初的略显抗拒,逐渐放开自己适应了他怀里的温度。铁一样坚硬的胸膛,裹着她瘦弱的身子,就那么一点点,连他的怀抱都塞不满!
东方未明微微蹙眉,这么小小一个人,担起了他赋予的帝王之名。天下人都以为她是高高在上的君主,殊不知,她不过是他禁锢的傀儡罢了!
小丫头很是瘦弱,更多的是怯懦,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
“暖和些了吗?”东方未明问。
赵靖点点头,略显惺忪的问,“朕有些困,能靠在仲父的怀中闭一会眼睛吗?”
东方未明颔首,“可以!”
他将她抱坐在软榻上,她的头枕着他的腿,他小心的为她掖好被角。一声仲父,让他与她的距离变得亲近不少,约莫是身份的清晰,父亲和孩子似乎……理该亲近!
赵靖合上眉眼,只要不与东方未明说话,她就不会被他察觉自己的心思。那一点点的韬光养晦,是她逐渐成长最需要的东西!不管是对付东方未明,还是对付齐家与柯伯召。
听得赵靖呼吸均匀,她冰凉的手被他捏在掌心暖透了,东方未明才松开手。
这约莫是他头一次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个小丫头,他凑近时,呼吸落在她脸上,那根根分明的睫毛便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颤动,格外的可爱。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年少,还有那个闭上眼睛“睡着”的女子!也曾年少,也曾竹马绕青梅,可惜……
东方未明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的望着案上的烛火,听得外头沙沙的落雪之音,心头沉冷无温。若不是赵氏一族的肆无忌惮,若非父亲的愚忠,他又岂会守着如今的结果,满心愧疚到无法自拔?
因为摄政王入宫,与皇帝一道在御书房内不知说什么,刚刚承幸的简兮也不敢去御书房碰晦气。皇帝兴许不会拿她怎样,可东方未明就不一定了!
谁不知道摄政王惯来心狠手辣,何况她还是齐家的人,是皇后身边的丫鬟!
赵远南上前,瞧了一眼紧闭的御书房大门,俄而蹙起眉头,“还没出来?”
魏淑歌摇头,“里头一直没动静。”
说这话的时候,魏淑歌脸上浮现出几分焦灼,奈何又不敢冲进去。若是里头没事,她就会有冒犯之罪。倒不是怕东方未明降罪,只是担心赵靖难做,难免会为了自己与东方未明起冲突!
“别出什么事才好!”赵远南担虑,“栖梧宫那头已经回去了!”
魏淑歌回过神来,“皇后没说什么?”
“一夜承欢,却是无名无分的回到栖梧宫,皇后当然会气得跳脚。下着大雪呢,罚了简兮在栖梧宫外头的宫道里跪着!”赵远南盯着紧闭的大门,“教皇上这么一折腾,主仆两个必定心生嫌隙。”
魏淑歌环顾四周,确信无人才哼哼两声,“活该!”不过她不得不佩服赵靖见招拆招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娴熟!
门外两人守得心焦,室内温暖如春,赵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是一觉睡到了午后。若不是饿了,她估计还能继续睡!
睁开眼,入目是那张俊美无暇的侧颜。
微凸的喉结滚动,光洁的下颚轮廓,紧抿的薄唇之上,是他高悬的鼻梁。那睫毛半垂着,略显失神的模样,弱了他平素自带的凌厉之气。
烛光里,多了几分温和。
有那么一瞬,赵靖觉得,若不是他生杀在握,若他只是个寻常的王公贵族,应该会成为世间女子人人倾慕的俏郎君。
东方未明回眸看她时,墨色的瞳仁里隐去所有的颜色,只剩下惯有的淡漠疏离。荒芜得,仿佛寸草不生,容不得半点生机。
“皇上醒了?”他徐徐扶起她,躬身行礼,“微臣还有要事在身,微臣告退!”
赵靖揉着惺忪的眸,“你这就走了?”听得外头的落雪声,“外头还下着雪,路上不好走,不如你等雪停了再走?”
“无妨!”东方未明转身往外走,不过他走得步履缓慢,不似来时的雷厉风行。
门开的时候,风雪从外头吹进来,赵靖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眯着眼睛看他站在门口的背影。她发现东方未明迈出门槛的时候,动作有些奇怪,好似略显僵硬。
不自觉的,她噗嗤笑了一声。
东方未明自然能听到她的笑声,但他没有回头,而是直挺挺的走出了御书房。
外头的雪下得很大,周之继不放心自家主子,此刻就在外头等着。见着主子走在雪地里,脚印有些深一脚浅一脚的,不觉有些奇怪,“爷,怎么了?”
东方未明面不改色,音色依旧靡靡而缓,“别大惊小怪,坐久了腿麻!”
周之继愣了愣,往日坐镇指挥战事,一坐一战的便是几日,爷也未见得会腿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