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李明瑞出来,随从紧忙撑着伞上前,“大人,回六部衙门吗?”
李明瑞摇摇头,“先去一个地方!”
马车当下疾驰而去。
朝廷都能知道的事儿,摄政王府自然是早就知晓。何况这江北赈灾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外头下着雨,书房里的氛围有些寒凉,说不出的冷戾。
东方未明面不改色的临窗驻足,瞧着窗外没完没了的雨,剑眉微微拧起,眸中荡开雨幕迷蒙。听得身后周之继的汇报,他亦没有转身,仍是保持这副神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爷?”周之继低低的喊了一声,“齐家必定会从中作梗,这赈灾布粥一事本就怪异,如今找到官船和官军尸体,定然还会大做文章!”
“做的文章还少吗?”东方未明眯了眯眼眸,终于幽幽然的转身。
“爷!”周之继想了想,“咱们要早作准备!”
“准备什么?”东方未明敛眸,不紧不慢的走出书房,踱步在回廊里。
风吹雨丝凉薄,隔着大老远便已经随风而入,吹在脸上凉到心底。仿佛是一种习惯,闲来无事或者心里有事,他便站在那回廊的尽处望着密楼处随风随雨飘荡的红绸。
哑铃无声,声入梦。
红绸不解,旧时愁。
负手而立,东方未明长长吐出一口气,“崔南山走了?”
“是!”周之继点头,“说是药性需要改善,实在太过烈性,难免会两败俱伤!”
东方未明敛眸,“看样子,是皇帝的身子出了问题!”
“可是爷,咱们目前该处置的不是江北的问题吗?”周之继提醒。
“江北?”东方未明垂眸,俄而摇头笑得意味深长,“你以为咱们做了准备,那些事儿就不会发生了?越是插手,越显得欲盖弥彰!”
“但什么都不做,不就变成了齐家的俎上鱼肉?”周之继不解。
东方未明不说话,幽邃的眸中,只有风雨中飘扬的红绸!
“婉儿……”他顾自低吟一句。
仿佛猛地醒过神来,东方未明转过身背对着密楼,“盯紧宫中!”
周之继骤然愣住,爷这是怎么了?江北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不去打理江北的事儿,反而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小皇帝的身上?
皇帝在宫中,有甘棠盯着,有那么多眼线盯着,能出什么篓子?
心下虽然不解,不过周之继还是得照做!
爷,始终是爷!
大雨还在下,傍晚时分,赵靖便收到消息,说是摄政王旧疾犯了,眼下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揉着眉心,赵靖唇角微微扬起,“真能玩花样!”
“皇上,您说这摄政王称病,是不是想做点什么?”魏淑歌问。
赵靖笑靥凉薄,“上一次称病是被人行刺,朕领着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去了摄政王府。那这一次呢?旧疾?怕是心病吧!”
赵远南收拾了桌案,“约莫是气的,这江北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如今官船和官军尸体都找到了,只要再出点篓子,那这名堂可就大了去!”
“篓子?”魏淑歌铺床,“早就是天罗地网,还出什么篓子?”
赵远南笑了笑,“也是!所以皇上不必担心,摄政王府估计是气急攻心的缘故。”
“没那么简单!”赵靖瞧着明灭不定的烛火,食指轻轻敲击着桌案,脑子里快速飞旋,“东方未明,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音落,赵远南与魏淑歌脸上的笑意快速退去。
“皇上此言何意?”赵远南忙问。
“东方未明此人疑心甚重,他跟齐云山不一样。齐云山一直在朝廷里摸爬滚打,半辈子都在跟人尔虞我诈,对于自己的权谋之术格外的自信。”赵靖眯了眯眸子,“但东方未明一直以来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他是从沙场上回来的,深谙用兵之道,将每一次较量都当成生死博弈,所以他的谨慎程度远胜过于齐云山!”
赵靖长长吐出一口气,“齐云山,他老了!”
魏淑歌敛眸,“那么,咱们会被发现吗?”
“会!”赵靖望着她,“一定会!”
赵远南神色有些紧张,“这该如何是好?东方未明心狠手辣,若是教他发现,那咱们……”
“可他不会杀我!”赵靖扯了唇,笑得那样寒凉,“他知道是我做的,但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会轻举妄动。最多是小惩大诫,明里暗里的警告我!”
“他会这么大度的容忍?”魏淑歌不信。
“这不是容忍,只是因为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对付我,就等于给齐家一个钻空子的机会,与其对付我,还不如跟我联手对付齐云山!”赵靖抿一口水,“何况,我身上还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什么都有了,所谓的声誉对他来说其实根本不重要。一个把生死都看透的人,你们觉得他会在乎名声吗?他是武将不是酸溜溜的文人,那些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他都不在乎!”
“他要的是实打实的权势,是能够抓在手里的真实。他要么不做,真要下手,必定不会给敌人转圜的余地,这才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冷剑出鞘,见血方归!”
魏淑歌心惊肉跳,“这宫闱倾轧,可比江湖上还要险恶得多!”
“江湖是一人斗群雄,朝廷是一人争天下。”赵靖起身,“你们先下去,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把退路做得更好看一些!”
她笑得那样无害,眸中星光璀璨,仿佛那些朝堂厮杀只会让她充满了活力,斗志昂扬!
合上殿门,瞧着空空荡荡的寝殿,赵靖一袭明黄色的寝衣,手中捻着精致的铜剔子,漫不经心的挑着烛火。
“烛光越是明亮,燃烧得越快,死得也越快!”赵靖顾自沉吟。
烛火摇曳了一下,应是有风进来。
赵靖捏着铜剔子的手,微微紧了紧。须臾,面上的紧张之色又渐渐淡去,“看样子,以后入了夜朕都得把窗户封起来,免得到时候摔着磕着,还得赖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