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靖回过神来,眼下考虑不了太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小哥哥能不能告诉我,江北的一些情况!”赵靖抿唇,“我即将过江,到时候摸不清楚状况,累及自身便是划不来!”
“好!”文于风道,“我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可要细细听着。江北如今乱得很,你若是过江必须小心谨慎。若是遇见了官军最好是能避就避,切莫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这话说得好生奇怪,赵靖不解的问道,“官军护佑百姓周全,我堂堂正正的过江,为何要避开他们?再说我不是难民,只是过江探视叔父!”
“公子有所不知。”文于风叹息一声,“而今的江北,已然不是之前的江北,历经重灾之后有过一次民愤暴动,是以重灾地的官员连同守军一道,将难民驱逐在一处!”
“之后因为一批神秘的赈灾之人,布粥赈济百姓,局面才算缓和了不少。然而……”文于风顿了顿,“在我们离开江北之时,江北又开始戒严,说是查到了官军的尸体和被凿穿的官船,正在追捕凶手!”
赵靖敛眸,这些事情她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顿了顿,赵靖问道,“能否说一下灾情?比如说这江北的旱灾,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到处都在驱逐难民,那这些难民该如何活下去?”
“活下去?”文于风一声长叹,“难啊!”
端正坐姿,文于风将这江北之事娓娓道来,“而今灾情最严重的当属代州府三县,分别是益阳、银岭、九皋。这代州府的知府大人叫林高见,可这人半点都没有高见,一直以来给他出谋划策的是他背后的师爷,好像叫公孙真!提起这公孙真,来头可大着呢!听说家里有人在京中做官!”
赵靖一愣,“能有多大?我与父母迁居京城,也算是见过了不少大人物,你且说说看,这公孙真的家里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
文于风挠了挠头,“那倒不知情,听说是个京官,旁的咱这些小老百姓怎么知道?代州地处偏僻,哪来那么多见识,听得是个京官自然是了不得的!”
赵靖翻个白眼,那要是知道她是皇帝,还不得吓得直接厥过去?
京官?
这京中有姓公孙的大官吗?
朝廷的官员名单,赵靖早前让赵远南悄悄弄了一份,悉数背熟于心。三品以上的官员之中,还真的没有一个姓公孙的,倒是三品以下的,在都转运盐使司里头,有个从四品的同知是个姓公孙的。
只是不晓得这两个公孙,是否是亲戚!
又或者那公孙真只是胡言乱语,打量着糊弄人罢了!须知那盐运使即便油水再好,也是上不得朝堂台面的,怎么能算是大人物?!荒唐!胡扯!
“然后呢?”赵靖又问,“他们又干了什么?”
文于风摇头,“我当时已经悄悄渡江离开了江北,听说是后来又出了大事,说是找到了官粮所在,保不齐牵扯到了京城某个大人物!”
大人物?
赵靖心里呵呵,那是她自个搬起的石头,打算砸断东方未明的脚,且将污水泼在齐家身上!可明面上,赵靖还是得装作吃惊的样子,“果真?”
“这里头的水太深,公子若是去了江北可得小心,切记别多管闲事,探视完了赶紧走!”文于风善意的提醒,“免得到时候惹祸上身!”
赵靖连连点头,“我省得!”
“江北乱,父母官不思忧虑百姓之忧,只想着欲盖弥彰,这百姓如何还能有好日子过?而今连要饭都不能,外头的树皮草根都教啃得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文于风摇摇头,失望透顶的起身离开。
赵靖看着他窝在角落里,蜷起身子,不免心中微微触动。世间该有多少读书人,因为这天灾人祸,就此埋没?若是如此,那这届秋试自己想从中挑几个趁手的,怕是不能了……
入朝为官的都是那些裙带,她想换血的希望,真当会变得渺茫至极!
江北不定,朝堂难安,早前的满盘希望都怕是要落空了!牵一发动全身,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靠在草垛处,赵靖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则是这草垛太扎人,她在宫中养尊处优两年,一时间还真不习惯这样的地方。二则她已然养成了多疑谨慎的心思,没有东方未明在身边护着,她哪敢沉眠?!
东方未明?!
眉心微蹙,无端端的又想起他做什么?
赵靖翻个身,干脆坐了起来。忍着夜里的心绞痛,眼巴巴的等到了东方鱼肚白,便起身离开了土地庙。
走的时候文于风追了出来,“公子!”
赵靖一愣,“小哥哥还有事?”
文于风将袖中的一个馒头递给他,“不是说你身无分文了吗?吃吧!”
赵靖接过他手中的馒头,“谢谢小哥哥!”
“此去江北时宜不当,还望公子一路顺风,自己小心!”文于风拱手。
赵靖撕了一片衣角递上,“若是公子能赶到京城赴试,可拿这个去京城的望月居,彼时会有人通知我!咱们,京城再聚!”
“多谢公子!”文于风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小生一定会尽力赶赴京城。”
赵靖颔首,疾步离开。
她走了很久,过麒麟府,再过颍州,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搭乘牛车、马车之类,免去徒步之苦,但总算是到了望北河边。
站在望北河的岸边,赵靖瞧了一眼茫茫江水。
当初土地庙那些馒头,她典当了腰间玉佩所换来的,可惜当铺的老板不识货,且压价太厉害,所以她没能换得太多的银子。买了馒头之后,腰间也就剩下些许防身之用。
如今撑到这儿,基本上已所剩无几。
一早上问了好多船夫,都没人敢去江北。
最后是赵靖用自己的紫金发冠作为交换,那中年人才肯送她去江北。
江河茫茫,船只在江面上独行,大雾中分辨不清方向。
“公子为何非要去江北?”船夫轻叹,“江北,现在是人间炼狱咯……”
赵靖绷直了身子立于船头,乘风破浪,若她此生颠沛。
不进则退,退则毫无生路!
眼见着要到岸边了,突然一阵喧嚣哗然,大批官军蜂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