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尖的男人,总算是在后面瞧清楚了人,一声惊破了本事不关己的众人。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看着那边,尤为是对着红裳美人还有那么个赎身的事儿的人。
打着作壁上观的心思,本就只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的赤莲,看着白隐修很担心的脸,略加思索了一下,虽说霓红裳这丫头不承咱们白长老的一片心意,流水有意义,可是这春花非不落,也怪不得花儿,毕竟白老儿要吃嫩草,不对在先,把红裳美人救了出来,却没给她考虑这将来的事儿。
霓红裳一出来这“聚仙冢”,便不是属于公家的,自然是谁想要得到,那就看谁抢得到的事儿了,不光明的事儿,他们还有少做吗?这边出手,算是让白老儿欠个人情吧,还加上让霓红裳有个栖身之所,她只是一个妓子,并没有什么过错的。外带着自己当年也差不多是在这么个情景下,被看上去着身服饰怪异的两个大汉子追杀,究竟是被迦冥救下的,难免不对相同处境的人,有个怜悯之心。
“天涯,出手!”
二话没说,天涯提着“苍柩”剑就刺身横拦在两举刀男人和霓红裳之间。
“走,还是死?”天涯将“苍柩”连带剑鞘,斜斜地指着两人,在两人头之间晃来晃去,冷着黑夔龙的面,冰着黑面无常的声音。
两人犹豫了一番,相互对看了看,相视点头,大着胆子提刀拱手,一副恭敬样:“小的失敬,可是这是我们上头必须要的人,抓不到,小人们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况且霓红裳这个女人对于阁下宫里,只有坏处没有半点好处,阁下把她收回去,却是难免遭到天下人的群起攻之的……”
天涯没耐烦,直截了当地截断话,声音明显不耐多了:“再问一遍,走,还是死!”
“方才,你说,你们上头要霓红裳?”赤莲漠然出声问道。
“赤……赤莲?”猝不及然,赤莲本在远处百米外,完全不知道何时靠近,却是突然站在身后循声发问,吓得两个人脸色惨灰,世人皆知,她要是干等在旁边,说明她不感兴趣,会懒得出手,便仍有一线生机。可现下,她……她像只鬼魅一样落在身边,那她是要,要出手了!
“你上头是谁?”
那人吓得口齿不清,混混沌沌地说了个什么名字,赤莲皱着眉头没听出来,又碍着面子不好意思再问,便问下一个问题,“抓她,是要干什么?”
“不……不知,上头,上头的事儿,做小的不好多问的。”
“既然,你俩没抓到人,回去就是要死的人,那……”赤莲看了看依旧是没什么太大脸色变化的霓红裳,“你们还是死在这儿吧,省得回去受罪。”说罢,便丢出一截环形小飞刀,打着旋,割断了两人的脖子,栽在了樟木树干,深入两寸去。两汉子,应声倒下,痛苦看着自己的血一下子飚出,很快地侵蚀了地上的泥土,扭曲挣扎着脸,嘴里支支吾吾地喊着,乱叫着,眼睁睁看着血很快流尽,绕着自己的周围,形成一个很大的血泥坟墓,不甘心地瞪大了眼死去。
“回去吧。”她一闪身,便回到了自己刚才的位置,雪衣像是吓得不轻,脸色发白,看着那血泊的地方,带着些怜悯的眼神,心有余悸,颤声询问:“为什么要杀人啊,放他们走不行吗?”
“他们活不了多久的,现在死得快一点,免得回去之后受尽折磨再死,他们的上面的人,比我手段高多了,杀人的方法那么多,只是一下子死透才是上佳的死法。我要是以后落在了谁的手里,决计会手起刀落的,一下子将脖子上的玩意儿斩下,免得受尽别人折辱。”想了想自己以后的凄惨生涯,赤莲苦笑着看了看他,却看着他眼神恍恍惚惚的,轻声玩笑着问:“怕我了?”
他怅然摇摇头,闭上了眼睛,一脸后悔苦痛模样,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事儿,他要是不想说,她也就从不勉强,反正勉强了也没什么用的。
回头看了看跟过来的霓红裳,一身猩红纱衣,给树枝桠勾得一条一条残破难堪,露出了些许白嫩嫩的小腿,身为妓子,她也没什么觉得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地露了出来,这露出的小腿,上面有磕磕盼盼留下的伤痕,青紫青紫的,还有带血丝的膝盖。美人的脸也是有被打过的伤,白隐修看起来心疼得很,赶紧下马,去把人接过来。
那乌紫乌紫的被打的伤,衬这她那么一张脸,煞是显得惹人怜爱。只是她的小嘴可就没那么惹人怜爱了。“你为什么要救我?”
说得赤莲想把她扔回她娘的肚子重新再生一次,看在白老儿的面子上忍了忍,厉声答:“本宫喜欢。”
雪衣扯了扯她的胳膊,小声说道:“霓红裳给那些男人惯出来的毛病,别跟她人计较,她也是个可怜人。”
看着是跟雪衣同病相怜的人,她也就同意了那个看上去不那么真切的“可怜人”。“白长老,你是做什么打算的?”
难得一向对她冷面有加的白隐修回头像是示弱一般地看了一眼,没答话,转过头去将霓红裳带到一边去,就着一块大石头让她坐下,自个蹲下,找到他自个心爱的“雪花膏”,把她的腿放在自己怀里,蹭出药膏温在自己手心,搓了搓,往她的腿上轻轻揉着。
说实话,赤莲心里有点不是个滋味,对自己那么狠的白隐修,一言不合就是罚她,小时候还打过她呢,这突然间对别的女孩子家这么好,突然间就有了种自个的爹在外边找了个小妾,还把小妾的女儿带回来,细心呵护,生怕苦着她一点的无微不至,而对着正妻所生的娃娃置之不理,甚至还满是不屑一顾,爱答不理,想起来就来打一顿。这巨大的落差,搁谁心里都不好受。
“哎呀,得亏望舒不在啊,要是见到自己师父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小师娘,不一个悲愤吊死在歪脖子树上,那也是望舒心大啊。”她酸溜溜地丢出一句,把自己的心思想掩过去。白隐修也不过回头,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看,继续给霓红裳处理伤。
罢了罢了,至少还有丁长老这个找不到小媳妇的老头陪呢,丁长老可是可爱多了呢。
“长老们,要是白长老要带人回宫里,你们觉着呢?”
“老先前,就是你带头发话让白隐修可以带她回去的,现在,这么多说,也像是,没什么意思啊。”丁长老看着那恩爱的小仙侣一般的人,慈爱地看了看赤莲,拍拍她的头顶,知道她其实心里很黏那白老儿的,要不是怎么处处为他着想?
“把面具拿下来吧,不嫌屈着屈着自己?我都看了难受。”她知道丁长老说的面具,可不止是这一片金子的。
“那宇文长老你们呢?”
“宫主你自己做主吧,老头子们,不管这档子事儿。”
“那好,便留人吧。”沉沉说出这话,她将自己的面具扯下来,藏在自己胸兜里,心情有些差,挽着雪衣的胳膊,脑袋轻轻撞上他的肩头,默然停了一会儿。
也就一会儿,她抬起头,高声朝白隐修喊道:“白长老,人要是愿意跟你回宫呢,我在宫里就办上一席接风洗尘宴。”
白隐修不咸不淡地轻声一嗯,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牵着霓红裳上了自己的马,他自己牵着缰绳在前面走,走近上来,对着她道:“回宫吧。”
赤莲笑着点点头,看着那两人,红衣美人装,白袖老年郎,陌上人如玉,老儿世无双啊,妥帖,看上去,居然却有些般配。
“回宫!”自己挽着雪衣,不顾身后所有人,跨上自己的千里,直奔回玄冥。
而那倒在血泥地里的两人,失血已尽,苍白如纸的皮肤,手腕间的皮肤隐隐蠕动,时张时弛,突然间剧烈钻动起来,皮肤不住的往上顶去,像是什么要出来。
一条裂缝,蜿蜒从血脉处裂开,一个红红的脑袋,从腕间动脉,窜了出头来,沿着泥土地,弯弯曲曲地,爬出了条一尺来长的,全身通红的长条虫子,伸着脖子,朝着众人远去的方向,嗤嗤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