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主院的时候,她伤透了脑筋,该怎么去给这个人说呢,自己这张嘴通常是越说越错的。在“爱莲院”的门外,兜兜转转,不敢进去。
本来自己没什么错的,神知道怎么就突然出了这么个妖蛾子的事儿。
“外面转悠做什么,不冷吗?”没察觉,那人端着烛盏就站在门口出声了。
“冷。”委委屈屈一张脸地对着他,这才是最好的办法。“那不快进来。”转身就走了。
果真是生气了,现在他一生气,喜欢冷处理了。看来要不是这自个的床大,估计今夜还得分床了,话本子里面都是这么演的,所以她一向觉得他们是穷人,这买一张大床不就够了。
一伸腿,跟着便进去了。
一进门,赤莲吃了一惊,发现这床上的东西,都给扔了下来,尤其是那褥单,都给烧了一截了。
这个败家子!这里边的件件东西都不便宜的。罢了,要烧了出个气,那就烧吧,总好过于把那一番气堵在胸膛里。
看他坐在床沿上生闷气,赤莲小心翼翼出口问了一句:“咱们,还睡觉吗?”
雪衣看了她一眼,“倦了便睡吧,这边的床是不能睡了,先去侧厢房对付一晚,委屈了。”这么一句话,原来不是在生她的气,那就好。
赤莲走过去,坐在他边上,拉着他的手,才发现他手上,却又一些烛滴凝固的蜡,周围的皮肤给烫的通红,把那上面的蜡扒下来,轻声问:“生这么大气做什么?我又不可能跟他跑了,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啊。”
虽说这么是让他人安心,但是,若是她知道自己早先前的事,又会怎么想了?怕是直接就让人扫地出门了吧。她本来就疑心重,还不容易在杭州把这个结打开了,留玉的出现,不晓得又要给自己打开的结这一次弄成了一个死结。他知道自己太多见不得人的事儿了,虽说她也算是个是非不怎么分的人,但是她的脑子想怎么看是非就怎么看是非的,她逃避的点奇怪,她离开的点,更是奇怪的。
“我不知道,就是怕你跑了。”
“我要真跑路,是没人找得到的,但是,现在我基本不跑路了。”似乎越说越跑远了,改口道:“我不跑,我就算要跑,我也带人一起跑,你也知道我这小时候家教好,有责任感得很,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人给弄丢了。”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带上自己“家教好”这三个字的时候,他总会忍俊不禁,难不成看不出来?“笑个甚?”
敛了嗤笑,“好了好了,这时辰了不早了,这几天你也累,去睡了,去‘兰若院’先凑合着。你别老把我当个娇生养的女儿家家的,哪儿那么脆弱,别管我了。”
“哦,这里明天再叫人收拾了吧,咱俩睡觉觉去。”不由分说便直接将人拉了过去,“你知道我要是没睡好就要闹脾气,一闹脾气最先遭罪的是谁,小衣衣你还是知道的吧?”
雪衣愣了愣,知道她找这么个理由,无非是想把自己给拉去休息,但是老爱不正经地不那么听得下去的话来把意思别开了去。
“这就是你所谓的家教好?”
“是啊,我们家都这样。”家族的传统不就是这样死活不承认!这就是好的家教啊。赤莲想了想,没毛病。
“那你不想,我要是闹了脾气,这最先遭罪的,又是谁了呢?嗯?”绵长的一个尾音,她听着甚是觉得悦耳,至少说明他暂且没想别的事儿了。
“我想了想,这第一个,应该是……天涯。”
“胡乱扯上天涯护法是做什么?”
“你要打我的话,一定那一巴掌是落在他身上的。你要骂我的话,天涯绝对是冷脸看着你,讨个没意思。这第一个,可还不就是天涯那个小面瓜了?”
奈何不了她,叹声。“我若是要将你送上巫山邢台,你还能叫天涯护法来给你承了?”
这时候她可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近橙者黄的人,果真是比不得这个黄得透了心的人,两句话没说下去,就只剩下床底之事。不过,要真是天涯来个自己承了的话,那么……
他看着她先是不坏好意地瞅着他笑了,再而是闭着眼睛,一脸乱笑的模样,不动脑子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龌龊事儿。怎么就给她套上了这么一个事儿让她顺着想了,唉!碰上这么个人,还真就没辙子了。
“嘿,别乱想了。”以免她以后看自个跟天涯护法都有什么别的眼神了,急忙打断。
“咱们才狼狈为奸多久啊,就只剩下肉体关系了,本宫主委实心寒得很,不说了,本宫要独自寒夜涕泣,独独悲伤至天明,你别拦着本宫主啊,你敢拦我我跟你急听到了没?”
唉,又玩上了,这大夜里的,哪儿来的这么好的心力?
“我不拦你,你去吧。”
“啊?”赤莲脑子一混,怎么跟话本子上做得不一样啊,一想雪衣还算是个颇为有情趣的人,于是打算再挣扎一下,“哦,本宫主去了,你千万别拦着本宫。”
“我真不拦你,去吧。”淡淡沉沉的声音,还弄出了漠不关心的语调。
赤莲心里腹诽着,一定是他没看过这些话本子,不知道现在该做的是什么,已经打满了腹稿去把他诓去看完自己这么多年珍藏的东西。
“你去啊,我给你备好盆子来接你流的泪。”
她已经在主院到“兰若院”的路上陷入了沉思,这话一出口,君子一出,驷马难追的,自己说不得是君子,好歹是个君女,况且食言这种事不好做,对待上心的人更是做不得的,在这寒夜风吹里,她伤透了脑子,觉着自己本来就不多的脑子,这么一伤,不还给伤没了?
“算了算了,本宫觉得,以后咱俩还是保持肮脏的肉体交易,谈感情这种事儿就算了,你也别给我拿盆子了,我们保持住床上睡觉的关系就够了。”
话说得一阵惹人发笑,也不知道是说着玩的,还是故意装个懵懂的小孩。“成啊,睡觉去。”话一打出口,雪衣就直接拉着她的小手臂往“兰若院”里走去,她还没反应过来,“干什么干什么,本宫不是那么随便的人的,你别逼良为娼啊,本宫会害羞的啊。”
“……”这个词儿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呢?算了,他懒得多想,依旧把人往门里面拽。
“诶诶诶,干哈呢?欸!”她抓着门框的手指,一根一根给掰开了去,仍是不死心地望着门外,哀怨长号一声,惆怅难言。
却说那个要垂泪窗边独守至天明的人,夜半三更,安眠沉睡在某人的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