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不意就让清舒打出了这么大一张底牌,赤莲觉得这件事儿除了显得有些许意思之外,还多了那么一丝丝,唔,诡异的味道。
清舒的本事,可真是大啊,连玄冥宫除了丁长老之外的其余长老都不知道自己是打算要干些什么,这件事,除了雪衣丁长老外带一个去知潭那儿给撞到了的望舒,还真就没人知道了。
难为清舒居然是知道了,那么,他这么一举,可是顺便为了给自己拿奸细的方向呢?
长老,不可能,长老不打死他,也就小看了丁长老那笑眯眯下的阎王脸了。
那么。沈望舒和雪衣俩,必得有一个!
这不啻于惊雷一下子劈中了赤莲的脑子,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摆,但觉知要维护一份身为玄冥宫主的自尊,不得在外人面前显露一分心慌,只得把手紧紧捏在宽大的衣袖之间,狠狠掐住,不让自己的心乱显在他所能见到的地方。
一边是自己喜欢的人,另外一边是自己曾经,现在最好的知交,都不是旁人所能比得了的人。
却,极有可能是背叛自己的人,任是谁,都不愿意接受这么一个猜测的。
清舒尽管不想看她那一双犹是震惊,转而不多时就变成了被击溃的绝望的双眼,但还是见着了,人的眼睛永远都骗不了人,习惯于掩饰的人,眼神更是骗不了人的。
清舒瞅了瞅,心一刺儿,觉得,她挺可怜的。
意识到清舒那双眼睛灼灼,赤莲立马便收了那悲怆的心思,改了一张脸,故意轻佻着声音道:“本宫自然见过,这个花样,本宫依稀记得是我玄冥宫的裁衣师傅以前爱绣的一种纹样,怎么,清舒楼主有意向叫韦师傅给你来一套?”
“咱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没那么多心眼子。”清舒将纹样完完本本地放在她面前,“你我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也就亮出来我的东西,别的不说,但是绝对比莲宫主您所知道的,多许多!”
“哦?”
赤莲也摸不准这东西是在套话呢,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轻易信不得清舒这狗东西的,于是拿着架子在边上端着。
“清舒楼主这话就说得奇奇怪怪的了,什么明人,又有什么暗话?”
清舒瞥了瞥她背后的那人,又不动声色瞟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人,脑袋往前一凑,就在她的耳畔,小声低语了一句,尔后噙着笑就继续灼灼目光瞧着脸色一大变的赤莲,虽然见不着她的脸,但是,光瞅她那一双震惊得惊慌失措的眼,就明白她面具下的那一张脸,究竟是该青成什么模样了。
这一个交易,稳了!满心欢喜,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盏梅花三白,嗅了嗅,没将面具扯下去喝,这种事儿,还是隔着面具说话,对自己的良心好。
赤莲这下终究是绷不住一张咄咄逼人的笑脸再去面对,那一句,那两字,已经生生把自己全然暴露出来,早已经不是关乎说是想要背叛自己的那一个人!
“莫家。”清舒说的是是莫家,自己从未向任何人说过的身世,除了……除了雪衣,雪……衣。
无论怎么都不愿意将这种事放在雪衣头上,可是,为什么偏偏就是啊?为什么啊……
清舒,果真永远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暂且先不管雪衣的事,他是如何得知的!雪衣也不过知道个大抵事儿,万万不明白这其中的细事,那,清舒是如何知道的?
他,是一开始就打算冲着自己来,反倒不是因为玄冥宫主的身份,而是莫子鸢的身份?
疑惑越是纠缠在心里头吐露不出来,分外阻遏,难受得很。
一盏茶的时间就这么悄悄地在雀儿的叽叽喳喳轻声唤的声音中,一溜便放过了,赤莲把所有的疑惑全部压在底里,严肃问:“那楼主想做的是什么?”
“既然莲宫主不愿意借给我玄冥的力量,我便不能独自完成我的私事,恰好,我又查到莲宫主想做的事儿,与鄙人,却是殊途同归,本着自己的仇自己报,但是呢,我若是报了,就不给宫主你这么个机会以慰先人,分外觉得对不住莲宫主,所以,我想与宫主您联手,同赴滇区。”
说了一通废话,外带着夸了他自己一通仁义之后,才把来意明明白白摆在赤莲面前。
“也就是,楼主您,想把本宫拉下水?”赤莲算是明白了,清舒一大早是不想要自己搀和蹚浑水的,结果是自己不识相,给自己拉进了这趟浑水去。
未想过清舒竟然算是个有些良心的人。不过,或许更多的是他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不愿意把手刃仇敌的刀,让给别人去。
“宫主此言差矣,说得实在是太差了,不是我想拉你下去,而是我想着法子把你往上推,却是你自己非要下来的。”
清舒他的意思,便指前些日子的劫人。
“不然,宫主以为你那么容易就回得了宫?”这一句,半是胁迫,半是给了人情,把自己在尺舒遭过的罪,全部散作青灰,自己还得多加于感恩戴德与他。
呀,不要脸,果真是个不要脸的人,虽说,他那张脸要不要,也不见得有别的区别。
“楼主这话果真有意思,可是,楼主啊,你却没见有什么诚意呢,现在本宫已经是在玄冥境内,什么回不回得了的,本宫都是回了。这般要将本宫拉下水,也得给些好处,才得让本宫有个试探,瞧瞧能不能下水吧。”
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坑自己前去,然后夺取别的东西呢,这种事,在他那里栽了第一次,已经算是人傻,若是再栽,不以死谢罪,怎么对得起迦冥这么多年的栽培!
“莲宫主,我把形势与你一说,以我的估测,以玄冥或是尺舒随意那一方单独入滇,不见有几分胜算的,不得已,我才冒着被莲宫主砍死在玄冥境内的危险,来同宫主好好放下恩怨去同解另一段共同恩怨。”
话儿说得没错,他确实是既有可能被自己砍死。
“那本宫可得想想,与你合作死的几率到底是多大。”
清舒朗声笑笑,却还是先前那个沙音,听着似乎有些病态。“诚意自然是有,三日后,还望宫主给个准信儿,来与不来,去与不去,还望宫主好好揣度一番。”
说完撂下一堆上好留香纸笺,拱了拱手,便要带着人回去了。
赤莲迅速一抓,拉着了清舒的衣袖,急声问道:“等等,究竟本宫宫里是谁与你通的气儿?”
清舒回过头,低下头沉默半许,“莲宫主,有时候,你眼见着的,永远不是真的,用心去看吧。”
不做多说,带着“偷天燕子”就直接跃上马头行远。
回过眼来看那一堆留香纸笺,一瞧,就知道不是点便宜物什。但是,赤莲看着就只是看着,迟迟没动手,静静傻看着它,眼色凝重,神情复杂,不知作何想。
天涯在后头看着自家宫主一动不动,等了好一会儿,亦是不见有什么别的动作,很是怀疑她是不是睡了过去,出声提醒道:“宫主?”
“啊?哦哦,”赤莲回过神,将纸笺收拾好,作了个手势,“回宫吧。”
“是!”
赤莲回宫的路上一直在重复想着清舒临走前给自己说的那一句不明不白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这世上最恨三种人,一是摆着正当的脸,背地却是狗模狗样的人,二是太过于完美的人。既然是有完美,那边背后绝对是永远想不得的悲剧。
这第三种,就是像清舒这种永远话不说明白,喜欢留一串话让别人猜去,无端猜忌,极容易毁掉一段感情,无论是自己的爱情,还是友情,所以,这样不坦坦荡荡的人,她是永远都是冷着脸去膈应的人。
也不知清舒这话,到底端头指得是谁,虽然没个答案,但是赤莲也不再愿意去多想,不是没那个脑子再去做个二选一,只是,怕了。
是不是,这辈子愈是珍惜什么东西,老天带走的,就愈是快?她不明白,黯了黯神色,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一脚踏进了玄冥的宫门。
打头几个瞧着了宫道上的小宫娥们,匆匆忙忙行礼,匆匆忙忙地逃了,低着头看石板,赤莲连她们的小脸都瞧不见。
“唉哟,本宫什么时候,就给成了个傀儡了?咱们玄冥这一块的天儿,不是我在管着的吗?”疑惑问了天涯一声,天涯往前一望,“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呀?”本只是小声嘀咕一声,却被天涯听了去,恭恭敬敬正正经经地回答着:“属下只知道,宫主的主院那天儿,是不归您管的了。”
这话说得分外是不留情的,把她的地位一下子就硬生生,血淋淋地撕扯了开来。
这个,真的是迦冥走前说的那一个不忠于玄冥,只忠于此身的护法天涯?
坏人!
“咳咳,”赤莲故作咳声,将颇是带着些难堪的脸色抹了去,“天涯你知道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