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过了十五,身上的那些迟迟不见愈合的伤,立即就给好了。
这一点,在赤莲卯着劲儿抽了慕清欢一顿,大动胳膊大动腿之后迅速发现的,才觉虽然六重除了让人痛苦得想死一死之外,也是最好的一重了。还可以给自己疗伤,顺便将全身开个光。
不多几天,赤莲准备拾掇拾掇就去玄冥南边的一干杀手处所去看一看,准备准备去收拾尺舒的时候,却见从侧宫门跃过来了一个人影,几经辨认一番,是天涯。
天涯像只猴子一样在宫墙上蹦跶过来,不多时,就到了主院,从老槐树上一跃而下,往前走了几步,单膝跪下,道:“宫主,有信。”
从怀里掏出一封艳红的信,封面上拥有半轮月亮,唔,这般妖娆的信封,还真想不到会是谁来的。
从天涯手中好奇地接过来,即拆封口,取出信笺在指尖,来回打量了一下,上头没有迷药,随意地便问:“这是打哪儿来的?”
“一箭射过来的,似乎是‘尺舒楼’的人。”
“唔,有点儿意思,头次见着这么不讲道理来道个访的人。”
也难怪要这般妖娆的信封,清舒那长得勉强,这门面要做得好一点自然也是人之常情。
人得不到一样东西,就会无端地往上面去靠。清舒得不到一张好看的脸,自然万事都要做得面子事,他的面具,他的“天衣坊”独裁制的衣裳,他的“尺舒楼”修得亦是尽善尽美的。
唔,这人儿,果真是有点意思。
“莲宫主,尺舒楼里,你不告而别,鄙人甚是觉得想念。玄冥境内,东向十里长亭,小别一絮。”
清舒这话说得就有意思了,什么叫不告而别,难不成逃跑还要昭告天下!他还甚是想念,真的不是在想着自己死?
“玄冥东向可有一出十里长亭的?”她将手指嗒嗒敲在石桌上,一脸神秘莫测的模样,外带着一脸奸笑。
“是有一处名为‘柳亭’的。”
赤莲将信一扔,踏步一站起,扬起绯红衣衫,袖袂翩然,“走,随我出去一趟。”
“是!”
伸出纤纤手,从怀里掏出金质雕花面具,覆在脸上,这一次,是堂堂正正地以玄冥宫主的身份,去会一会尺舒楼主了。
玄冥境内,十里长亭,玉树成荫,繁花相照,清风一送,尽是馥郁花香沉沉入喉间,不眠不休地让人尽情地梳洗在里头,虫鸣于人无声之处,唧唧鸣响,叫着的雀儿立在枝头,朝着亭子檐角的雀儿喳喳做鸣,柳亭雀儿喳喳回了去。
“燕秋,你说我这一步路,是不是走得太险了?”
秦燕秋将手搭在清舒的肩上,没答话,用力捏了捏肩膀,反问道:“那楼主你是为何要这么走呢?”
“我若不是真逼得无路可走,又怎么会搭上赤莲过来,先前将她劫来就只想要她背后的力量,却没想到她会是那么倔的一个人。”
清舒看着自己手上的一张琉璃面具,沉默了许久,带了上去。
“她那么倔,不一早就在你的预料当中的吗?”
秦燕秋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伏在他的肩头,将她自己的脸搁在他的脖子旁边,亲昵地凑到清舒耳朵旁,含着气在他耳畔说着话,不时逗引着清舒,却又若即若离。
清舒脸上一直挂着不明所以的笑,看久了,却明白是一副冷笑。
“我预料?我可真算是预料得到!”谁知道那个鼓着劲儿浪荡的女宫主竟是个多情的主儿,谁明白她会有那么多有的没的的情感!
察觉一里之外有人急匆匆赶来,清舒立即将伏在肩头的秦燕秋拨开,站起身来,走到柳亭阶沿下,她不多时就会赶来,拱手做好恭敬之态,恭恭敬敬,以待人至。
却已知自己是走得是一步上险的棋,还是得拼了去试一试,虽然这条路走得是很艰险,或许会死,但是,天定之命,不可违,不可违啊!
清舒抬头,眼一闪,覆在面具下的那张脸,犹自笑意横生,弯弯勾起,往前走了两步,“哟,莲宫主来了。”
“本宫来了,楼主你,你不正瞧着的吗?”
一来,仍旧是先前那样飞扬跋扈,不给别人留一丝情面。
不过,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先前只有气势,却在身体方面落了后。
这一次,不是因为有天涯在就有了底气,却只是因为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
清舒哈哈笑了两声,有点气势上无形给压抑了下去,做了讨好之态,“是啊,我看着呢。”
这时候,连他自己的自号都不再作称。
“本宫先前从你那儿一别,也确实是想念楼主你,本想请着楼主也来我玄冥做一做客,却无奈,楼主却是先找上门来了。哎呀,本宫终究比不过楼主那般解人之忧啊,不愧是人见人称的江湖解语花啊。”
看也不看在亭外站着等候的清舒,一甩下裳衣摆,抬腿就踏上阶梯,拾了个座坐下,“说吧,又是莫名其妙找本宫一趟却是为何?”
清舒不慌不忙,回来看着赤莲,笑笑坐下,顺便抬了个手,给了她一盏小酒,“莲宫主尝尝?这个可是我特意从西塘带来的梅花三白。”
接过沁凉的杯子,不藏不避,眼神对上面具后头的一双眼,咄咄逼人道:“下药了?”
看上清舒的眼睛时,赤莲觉得有一丝别是奇怪的感觉,不知道为何,却觉得这个清舒,从气势上来说,比不得在尺舒的那个,也比不得在“武林大会”上的清舒,却就像天涯许久以前说的,他给人的感觉犹是熟悉。
若不是他给自己甩了一巴掌之外,凭着他那般有钱,倒是可以像慕清言把甄俊当作吃喝不愁人没给银子的银子朋友那样,顺道结交了清舒也行。
清舒吧,虽说长得是丑了点,但是不看就好,习武之人,看他身段倒也不错。这些情由加在一起,都不至于非要到如今这么针锋相对的地步的。
不知为何,清舒的脸她亲眼见过,普通得有些丑了,可是,这么单单透过他的面具那两小小的洞口看过去,除却他别的地方,他的眼睛,却是尤为好看。跟雪衣的好看不同,雪衣是随意一眨,便是勾魂的无双鬼。
而清舒的眼里,却是纳了山川大海的阔寂,和三分旷达。
一双容纳世间万物的眼,怎么会生在了那么一张脸上。赤莲扼腕又无尽叹息,这已经见过老天爷那么糟蹋雪衣了,让他过得那么苦。原来,老天还这么糟蹋清舒啊。
看来,老天总是公平得不行。
“莲宫主,你说,我敢么?”
这一次再也是不信他说的鬼话,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梅花三白我喝过,太甜,不怎么的,还是与大地饮了。”
清舒嗤笑了一声,“没想到莲宫主竟然是怕死之人?”
“本宫单单就不想再做得这么丢脸。”乜斜他一眼,将杯子运势丢回他手里,明显见他吃着力往前顶着,才将身子稳住。
清舒笑了一声,苦得很。
“说吧,找本宫,却是为了何事?”
清舒今日奇怪,脾性很好,不显逼人说着:“莲宫主可还记得我先前说的一番让位之话?”
“清舒楼主重提这件事,是真的嫌命大了吗,这就是在我玄冥境内,你还什么都敢说啊。”
不得不佩服,这人有点本事,也格外有点意思。
“我同时给莲宫主说了,这只是为了我自己的私事需要借助玄冥的力量,并无意与玄冥为敌的。”
“哦?是么?那清舒楼主之后做的事儿,可不像是无意与玄冥为敌啊,楼主这话说得,啧啧。”赤莲又是摆了他一道,方才那一出,就是为了让他知道点事儿,例如,自己已经不是先前那个散了功什么也做不得蠢货。
清舒不紧不慢,从衣袖里面拿出了张纸条纹样,道:“敢问,莲宫主可认得此物?”
赤莲随意一瞧,却再也挪不开眼了,那……那分明就是自己长久以来在找的那一条蛇样纹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