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一直反反复复地在她耳畔来回缠绕着地响着,闹得脑袋尖有些生疼。
这话像是在赌气,其实不是的。她知道清欢虽然是个单纯,傻,心性纯良,又对很多事怎么都敏感不起来的人,但是有些时候,他心里的某一处是碰不得的。
因着他自小就是孤儿的缘故,在玄清庄子里头给人忽视过去,是件很正常的事,慕清言也并未曾要让复晟多加照顾着他。他在被人忽视这一块儿上其实一直很小心的。可是他从来都不会讲给任何人知道,他不喜欢把自己心里的那块懦弱地给人看,只知道粉饰这些,傻笑着过去,便过去了。
一个人躲着难过,躲着没有爹娘的日子。就那般粉饰着所谓的太平孤孤单单地走了十八个春秋。
他确实像是个永远被忽视的孩子,从他爹娘把他丢弃,他师父与他的忽略和惩罚性的小骂,十八年来给同门师兄弟与家里人和和融融样的刺激。到了玄冥宫这头来,天涯就是个冷性子,与谁都是一个木样,给谁都是冷脸,清欢自然讨不到好。
罂粟那边倒还好些,不过毕竟男女有别,清欢也不会去多强求罂粟对他有多上心。
沈望舒就更别说了,在晋城时候的那些日子好教训他了呢。而宫里一干长老们算是将他做了她一个宫主的陪衬,勉强跟着待着也好一点罢了,也怪不得长老们,他们又不是平常老人家的。
那人除来除去 ,也就剩下自己这个一开始将他带入这个地方的人了,估计他还指望着自己呢,可是也明白知道没有多空出的心思去理他的,他也都懂那些道理,所以他已经不像着小时候那般不讲理,已经开始慢慢退让了。
这句话他不是在赌气,只是埋怨他自己的身世罢了。
所以每一次有比较的时候,他都自动挪了一步后退,三两句“没事儿,我糙着养”,就含糊地把他自己落寞的心思盖了过去,以前赤莲瞧不分明,今日他嘟囔一句,才懂得,其实真的是太忽略清欢了。
“你想什么?”雪衣看着她一个人杵在那里,旁边也没人,就傻了一样地站着,覆着面具,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闷闷一声,她说:“我其实一开始错了。”
“嗯?哪儿错了?”
一开始就不应该把清欢带着玄冥这个腐烂的地方去,他不能去那种乱地方的,所以迦冥才会宁愿让他一个人在外头,也克制了他想弟弟的念头,只是在背后看着他长大。哪怕再是想让他亲口在他面前叫一句哥哥,迦冥也从来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过一次。
清欢不属于这种地方的,他太单纯,这种鬼地方,只会淹没了他。可是,她竟然迟到今日才明白这个事儿。
“说吧,哪儿错了,我看看是错得多离谱?”雪衣的好言劝慰,只留下的是她摆摆手,坐到一大乔木下头,安安静静地坐着。
这就表示她不想说,那,雪衣也就不会再去多问了,只是过去给她整整衣领,也不再多问。
远处清舒摆着一个好身段,扭着腰肢就小步盈盈地过来了,看了看雪衣,再瞧了瞧赤莲,也不作声,直接就做到了她面前,一点都不客气。
清舒一出现,他事就会全部暂时放下,专心对待这个小祖宗。
“莲宫主你还挺风流多情的呢。”
沙哑着的声音,一上来就讽刺着人,清舒这张嘴,就是皮囊下裹着一把淬毒的刀,阴冷阴冷的。
赤莲瞟了他一眼,反唇相讥道:“兴许你方才带上‘偷天燕子’,就不许本宫带人了?清舒楼主,怕不是这个理儿的吧?”
“燕子她可是大有用的。”言下之意,便是指着道明雪衣就是个无用误来此处的。这话儿说得不仅仅赤莲觉着烦心,连雪衣也没那个好脾气跟着他假笑了。
“本宫的私事,楼主管得倒是管得宽厚得很,不得不说啊,楼主的势力啊,伸手伸得远啊。”她直直对上他的眼,强意欺凌了回去。
“不敢,莲宫主的私事嘛。”清舒笑了笑,沙得割心的声音笑着,越发难听刺耳了些。他传音如密过来一句话,赤莲脸色铁青,却不敢发作,眼红面白地瞪着他,捏紧了手心,青筋凸起,却不敢有一丝动作。
——他说:也不能说你的人就一点用没有了呢,毕竟,还可以用来暖床的,对吧,莲宫主?
赤莲脸色铁青,扭曲了脸,压制着脸上的表情,这些话他是故意说给她一个人听的,清舒肯定是知道自己不敢让雪衣知道这句话的,所以才敢那么笑得一脸骚意的,扭摆着小细腰就走了。
清舒啊,清舒,不动你尺舒,算不得今世为人一场啊。
“怎么了?这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雪衣身处不觉中,还能这么云淡风轻地不理清舒那一摊子鬼话,给自己说着不痛不痒的话。
她瞬时就收了那脸上的模样,道:“没事儿,就是清舒那东西确实是该喂狗去。”
尺舒不除,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好好睡一睡的了,这混账东西,还真得找望舒给他下药,就算弄不死他,让他难受几天,也没什么不好的。
“欸,望舒呢?”赤莲往周处寻寻,尽是两方的人在砍树,搭个简易的歇息之地,方便明日继续赶路。忙忙碌碌的黑衣人里,沈望舒一声清清淡淡的素衣很是打眼,站在远方,安安静静地站着。
他回头看着了赤莲盯着他,乖巧得很,抿了嘴唇细笑。她挥着手招呼他过去,却被拒绝了,摇摇手,他目光遥远,没有看她,转身就离去,走到林子里面,给重重乔木,掩了身影。
“怪哉。”望舒怎么这么安分守德了?那边尽是清舒的人,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了,还真是,世人都说沈望舒这江湖九美里头的一美,是最不安分,最不怕死的那一个,看来,果真还就是了。不过毕竟玄冥的人都在,清舒也不能把沈望舒这个老是撬别人墙角的人怎么样的。
清舒这人惹人生厌这本事不小,因为通达人心。正因为如此,他才只能看着沈望舒在他眼皮子底下走着不动声。
有些时候沈望舒他就是太精明了些,也不知道让他这么精明的人一道跟进来,会不会被他的精明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