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也不多理论。这种时候千万别跟他闹,万一闹急了,他一个人跑了,也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入了深林,还想活着出来的毫无功夫的人,想就是不可能的。这还暂且不说那个人在滇区的势力到底是埋在哪里的。
她道:“哼,不回去就不回,但是千万别丢了,这里这么大,到处也不安全,夜里有野兽的。现在再说确实有些晚了,这么回去,就算走最短的路,也得要个五六天,也危险得很。”
“是他俩非要来的,宫主无需自责。”
啊呀,天涯难能一见地安慰了一番,纵然很是感动,但是赤莲把自己的话来来回回想了一下,还真没发现这一个自责出自何处。
“也不是这么说。”罂粟落在面具后头的一双眼淡淡扫了一眼这边,赤莲心颤晃了一下,知道罂粟又是在扫雪衣了。她的说法,其实是雪衣非要来,偏偏带上了清欢的意思。
啊,怎生一个人都不待见雪衣啊?虽然他前些日子做的事儿确实是太没头脑了,没有瞻前顾后,就像是个十五少年脑一热心一横就做的傻事。不过雪衣的身份,从来就没有得到罂粟天涯的认同,因为,他俩不是忠于玄冥,只是忠于迦冥而已。迦冥叫他俩保护的是不才无德的赤莲和那万事蠢物傻狍子慕清欢,所以他俩很排外这一个陡然间出现的人。
虽然这些事是无可厚非,但是,他们这样对雪衣,她心里问了一问自己站哪方?当然是站在自己男人那一方了。
不开心,她很不开心,觉得丁长老以前说的成亲的那个话,倒是真的可以考虑考虑,口头上的话,终究是不及一场正正经经的仪式来得有力度。
几人说完话之后,各自睡在自己的地方去了,天涯是那个守上半夜的人,目光炯炯地停驻在火篝红心处。
挤在一边的赤莲挪了挪过去,挨近了雪衣,小声问他:“不然,咱们从滇区回去之后,做一场婚礼如何?”
雪衣一发愣,愣住许久,久久未说话,只是看向赤莲的眼神,微微变了些。
她以为这太突然了,她记得提亲论婚娶的事情应当是有男子来提的,这么她一点没顾忌着他就提出来了,是有点唐突了,闷声气地一问:“不好啊?”
他的眼神越发浓,浓如黑夜,如泼墨,洒着晕不开的情结,反问道:“怎么会这个时候说这些?”
当然是不愿意罂粟他俩老这样暗里讽着雪衣啊,不然他的身份就是一直难以说明,说是男宠,定然是屈了他的。
“活着不易啊,我虽然汉子了一些,但是终究需要一个婚礼去把这一辈子的前小半生做个小结对吧?”他有他自己的尊严,纵使“痴情司”的存在就是一点点将尊严抹杀的地方,他却还是悉心将他心里的尊严好好地收藏起来,不给别人看到罢了。否则秦寿那个一直践踏他尊严的人,也就不会死的。
若是随意说得太过于直白,倒像是施与,而不是爱了。她是认真地这么想的,要保留他最私密的尊严,便得自己屈身示弱,把她放在小女儿的身份上,一切都会显得合理多了,毕竟承认一个女人是小女儿这种事,并不难。
“先前我本打算着年关办了,可是也不知道年关之前能不能回去,所以只有暂且拟定着此事完了之后再去夺定了。我现在就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雪衣浓稠蜜意地一笑,“我知道你处境难,不用先去考虑这些,你一大早就考虑这些,就不拿时间好好休息了?身子不是铁打的。等回去之后,还是先缓上一段时间再说这个吧,好好调息一段时间,再做我的新嫁娘也未尝不可,可对?”
雪衣他是永远都不会将他自己放在第一位去考虑的,这点,她是能听得分明。
他比起她人来说,细心得多,也精明得多,看问题的方面更是全面得多些,怎么可能她能看得明白的事情,他会不明白了。
他不会不明白天涯和罂粟的暗讽,但仍旧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这一点,赤莲也不知道该说他太过于宽怀了,还是太蠢了些,看他也是没放在心上去,也只能由着他去。
她目光淡了淡,点点头,自顾躺在铺着皮革的地上,不多问了。
雪衣以为她约莫是生闷气了,看了看她,说不出话来,都说女儿家对这一个婚礼之事看得格外重要,这么驳了她,她要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半躺下去,他用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鬓角,暖和了声音,轻轻说道:“等回去之后,那时候再说此事,我定不会再推迟的,你就算是要逃我也定是不可能让你逃的。你说呢?”
“嗯,等活着出来了再说了吧,明日就要到滇区境内了,我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千万别跟丢了,慢点都是没关系,反正清舒暂且还是得看我几分脸色的,让他等着就等着,他能如何,你别勉强就是,你跟那些尸体堆里爬出来的人不一样,勉强不得的啊。”这一点得先说好,以免他非要跟着一堆死人爬出来的杀手们死撑,否则以后拖着个小病人,还真的让他身子不讨好,还会全部人都会留下来,耽搁了步途。
话儿说得情深意重,眼神是浓情蜜蜜,突然间一只靴子就扔了过来,带着些长途跋山涉水的汗湿臭味,这个狗东西!
慕清欢揉着睡意昏沉的声音说道:“睡觉了,你俩说这些话滚一边儿去说,瞧不瞧现在什么时辰了,深更半夜的。这话留着你们躺被窝里面时候再说。“
她极为嫌弃一般地提起靴子缎面,将靴子一把就丢回他脑袋上去,带着些泥巴留在靴面上,这么就抖到了他脸上。没个好声气地骂了骂他:“清欢你闭嘴,这么丢鞋子过来,谁教你的啊!”
慕清欢瞟了一眼半丈开外的赤莲,挤弄眉眼,丢下一个白眼子,小声嘟囔着继续缩到了树下去,蜷缩着背,抱着腿,像只担着惊受着怕的小心翼翼的小动物。
人嘟囔一句:“你管谁教我的。”
天涯看了一看,自己的小徒弟给受了欺负,他居然,心情很好,还稍微笑了一笑。
他笑完之后回头看了看睡得七七八八的人,都用着不同的躺姿安安静静地闭着眼,呼吸均匀。
沈望舒给这么大阵仗弄得,一直默默地睡觉,一言不发,怎么有些不对呢?难道是因为突然间变了性子,还是被什么逼得收敛了性子,以往他不是这样子的。
天涯多疑地回头看了看躺在树根下闭眼安好地睡着的沈望舒,没什么有异的,隐隐觉得不对,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对。
难道是自己多疑了?真就因为他将自己去要“尺舒楼”拦人了一晌,就多疑了?
不明白,其实有很多事都不明白,例如,自己那个小徒弟却没有睡,眼神亮亮,眼尾翘翘,看着篝火,许久都没闭上。他不是站在武场上都能睡着的吗?
想了许久,也还是一个不明白,许多事没必要去追求一个明白的,那不是一个护法该做的事。自己要做的,就是好好保护着这两个老宫主留下来的遗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