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地方之后,就算是在深深浓雾里头,也都是清晰可见那边,正是一片火光盈天,漫漫大火,烧尽了那一处的草木,把那一片的浓雾,这染得混黑浓重的夜空照耀得深红。
“哎哟嘿,我说你这小娃儿这才走多久啊,这帮人就要开烧营地,看上去有点儿意思啊。”
这一句显示是永远不会嫌事大的红玉这个狗混账说的话,赤莲自诩自己已经是个不嫌事大的人了,不过比起这个吊儿郎当的老祖宗来说,果真还是差上一大截啊。他明明比她自己更加清楚眼下的情况的,怎么说都还是他提声出来赶紧回到这里来的,没想到这第一个看笑话的,也是他,敢情他回来就是为了看笑话的吧?
赤莲不管那半老头子,一身扑过去浓雾里,眼前所见的,一片都是黑烟,还有一阵阵的焦肉味道,虽然明显眼下情况尤是糟透了,但是,赤莲还是觉得自己饿了一饿。而那边的红玉老祖宗一只脚落地,便甩开他的那根可以变换长短的棍子,像是民间艺人所扮的孙猴子一般丢开几个圈,然后接住,咽了一下口水,“饿了。”
她看了看他,没想到这老祖宗还真就说出来了!丢不丢人!
没管红玉这混账东西,赤莲立即就冲进迷雾浓烟里头去寻人,耳边除开多人的叫声,还有一阵聚蚊成雷音,嗡嗡落在耳朵里,很是心烦。
浓烟熏得难能睁眼,难能开口,她还是呼喊着:“雪衣,你在哪儿啊?”
话刚说完,就觉得前方的气流与周遭十分不同,她立即想也不想就伸出手指,两下夹住,一瞧,我的个娘诶,这是什么东西啊。
大蜻蜓一样的蚊子!它的嘴得是有一根小钎子一样!六个脚上面毛毛的,还能清楚看到啦上面的细小容貌,两只大眼睛,每一个小眼睛里头都有一个自己的脑袋。
难怪这翅膀呼哧声音这么响,还能把那些一等的杀手叮了也直叫唤着疼。
这个玩意儿估量着是因为她大声呼喊雪衣,那气流声触及到了它,就察觉到活人了吧,看情势是要往自己嘴里钻的呀。她心一颤,这么厉害的玩意儿啊。大火都烧不尽,一阵阵的焦糊味道,肯定就是烧死呢许多大蚊子才有的啊,可是这同类的死都没能让它们稍微退缩,反倒是越战越来劲儿,一点都不歇气。
唔,这玩意儿有点蠢啊。
她掌下凝气,一掌挥出,气势算不得大,正好让方圆半丈里的大蚊子血脉尽裂开,却保了个全尸,周身一片,落下尽是一个个蚊子尸体,有好些个还扑楞着翅膀的空里头,就已经从空中直接掉落下去。
“雪衣!雪衣……”吼了几声没听到个回答,她看似心里隐隐不安起来,拨开了几个正在扑蚊子的人,往他睡的那个地方跑去,跑得没见方向,也不去见见脚下,她差点给脚下的树干绊了脚,栽个跟头去。
这蚊子势力来得很急,而且又是大半夜的,唯一还有个印象的,就是一片死沉的寂静在耳力头深深浮现,现下想来,那便是它们集结袭来的前兆。
沉下心来想,如果雪衣只是要赶蚊虫,绝对不能离了他那时的位置多远的,一定还在原地。
她立即不再是毫无目的地乱窜来了,当走到那简易搭起来的睡处,上头的树枝已经全然燃了,木干轰然倒塌。
那是近火源的地方,蚊虫不敢靠近,她也就毫无顾忌地楞杵在了那里,心悸一阵,心慌不已。
静下心来,一定要静下心来,她给自己说道。但是临站在沈默一段时间之后,忽然间想了一个问题,暂时倒不用担心雪衣,他不是个傻子,他是可以应付一些问题的。
可是方才那搭的木棚子轰然间倒下去的时候,那种心慌,还有说不出来的感觉,应该是由心的一种害怕,所以,现在静下心来,她问了一个问题,此行入滇,雪衣要是因为不慎,若是不慎真死在了这一快地儿,会害怕吗?会愧疚吗?
一时间,她无能,还就真没了主意。
路上已经死了几个人了,还算是在江湖上有些名头的人,就那么死在了这片土地上。雪衣他一介平凡人,入了这么个龙潭虎穴,还不会连骨头都给吐不回来?哪怕他有他自己的一套保命方法,也算是救了不少人的一条命,可是,哪知道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儿?
她悔恨得很,现在再想这个,已经很晚了,多问一点用都没有,可是却还是要自问一番,要是雪衣真死了,会后悔吗?
问了半天,周围的吵闹声全部都淹没在耳边外,得出来了答案,会!
不过,后悔的是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在自保的情况下,没有能力去保全他的命,那就全怪自己学术不精。
站在雪衣的立场上,他是不会后悔的,否则他一开始就不会打这个念头来的。识得雪衣不少时间了,知晓得他是个心思缜密,做事周全的人,不会一时犯傻想不开就带着清欢像是走亲戚一样就赶趟地来了。他一早就可以知道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的道理的,他也一早就把可能有得后果看分明了的。
可是,雪衣依旧不要着命地来了。
这么一为自己恬不知耻地开脱了之后,她觉得颇为有道理。
自打慕轻言那人死了之后,就深刻地明白了有时候死,其实能算得上一个最好的逃离方法。死,也算不得一件痛苦的事。
留给活人的,才是一生的痛苦。
树干尽裂,哔剥作响,嘈杂的声音入脑,慕清欢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忽然间就是留在了耳朵里出不去的,赤莲恍恍惚惚间,看到了两个影子在迷雾火光中。
一声不厌耳的声音传来道:“我说你给我好好待着,待在这儿,哪儿都别去,你敢走一步,你信不信小爷我一巴掌就嘣了你!你给我这边儿好好待着!哪儿都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