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的沉默,她也没在意,反正他不对付着沈望舒,也便不让望舒与他多见着,唯有如此是好,打着哈哈说别的话去,“你觉得清舒这个人如何?”
“沉稳,冷静,做事很周全,是个将相之才,却不料是尺舒的楼主。”
赤莲摇头,“不是不料,而是那个位置,只能他坐。你看到的只是他这几日,你不知道他的还有许多,就比如,在昨日咱们没有管那几个被红皮蛇咬死的人,他很周全地顺势推断出了那一块很有可能有大家伙,不能多做停留,再权衡人情与人命之间,他脑子极好使地择了人命,那个时候咱们是连续不怎么眠休地赶了两天的路,还不带上一路上的艰险跋涉,能够在那种时候还保持清醒的脑子,那个位子,他不做谁做?你看那些再是精明的杀手,却没有他那个体格和还清醒的脑子,所以那些没脑子的人,才会轻轻易易地就给招安。”
雪衣这时候正眼看着不远之处正在与沈望舒说着什么的清舒,以前从没有正正经经看过的将相之才,立于清风之中,面上琉璃面具五色流光溢出风彩,尽管是不见模样,却会有一丝仙人远在九天之外的别样感觉,不似他该有的那个丑陋面容。
他知道自家这个女儿家,这辈子唯一会毁便是毁在一个色字上头,看人的眼光是不错,她若说的是丑,便是真的丑。
可是,清舒这身姿,却是该长有一张不输那地上呆呆沉沉似未曾睡醒的沈望舒的脸,那通身的气派,也是不能让地上那个沈望舒所比的。正像他俩此时的态势,一个站,一个蹲,高下自见。可怜那江湖九美,却是下的那一个。
咦,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雪衣看着那边的俩人,一时间泛起了迷惑,哪儿不对呢?
眼睛是会迷惑人,被一双眼睛所阻碍了,就会很容易忽略眼见隐藏,实则就活活搁在面前的事实。
“以前不了解清舒,现在算是了解一些呢,才深觉不及啊。”她自顾怜惜自个一身才华,却还是必须得承认清舒确实高于自己。
凉风忽地吹过来,俩人所在的地方无遮无拦,她给凉着了,往雪衣怀里窜了一下。而他,却给这一阵子凉风吹醒了头脑。
“留玉临死前说过的那句话,你还记不记得?”
她窜了一下,听到这么一句话,就愣住,眼盯着雪衣,莫名打了个颤。
留玉临死之前的话,怎么会不记得,一个死之前回光返照的人,那句话,到底是包括了什么含义,倒是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叫自己小心沈望舒,不明白,留玉他与沈望舒本无利益冲突可言,却让留玉死前都念念不忘沈望舒。
“留玉虽然人善妒一些,却还不算是个死前还会算计人的小人的,你好好想过他为何会诋毁他呢?”
雪衣也病并不是真想说诋毁俩字,却是一个反话而已。
“是不是留玉那时候糊涂了,他与沈望舒本无别的相交之时,为何会赖在了他头上,也不是我偏袒他,他,”本还是想为望舒辩解,却发现与一个与他不对付的人辩解,只会让雪衣更加不对付,叹叹气,道,“我了解沈望舒的。”
每一次都会为沈望舒闹得不欢而散,雪衣也是看明白了她是私底下该有多偏袒他的,留玉之于她,也就不过有过几面之识,还全部都是不好的相识,第一次大呼大喊着收他一道入了主屋,第二次是赤着身子前来没个自尊心地来惑引,第三次是背着她的面恶言相对自己,却给她背后看尽了他表象上的人心丑恶,这最后一次,却是让她见到了最为不雅的一次,不说也罢。
要想为了一句死前或是胡烧了脑袋的话,去丢了一个相识数年,相交甚深的知交好友,反倒是去信一个次次都是见着了人心丑恶的人,她不是傻子,不会信的。
也便只有作罢。
“也罢。”
赤莲听着话确实不怎么对劲儿,三人之言即成虎,同一个自己上心的人说了三次同一句话,也难免不会成虎。她回头看了看拿着小勺子在砂锅里头搅着的望舒,大声喊了一声。
众人给这么空寂之中忽然而来的一声,震醒了些许头脑,皆看着这头,就连清舒也歪着头看着,笑了,问道:“醒了?”
点头回他,看着地上蹲着的沈望舒,一脸不解意。
“你过来,我问你个事儿。”
清舒哑声一笑:“这有趣儿了莲宫主,你把这唯一的大夫抢过去了,这药的火候,谁掌啊?”
清舒这人倒也不客气了,全全把望舒当自家人了,何时连沈望舒,都得自己去抢回来了?
“成,我过去。”
她走到他边上坐下,看着他一言不发,只顾看着药的样子,还不时嗅嗅,闻闻药香,看看火候,问道:“你病了?水土不服,怎么这个样子了,都不跟我说话了,你脑子是给药在自己手上了?”
沈望舒一撇嘴,一皱眉,一挤眼,点头,“对。”
无趣,无趣得很!
正兀自恼怒着沈望舒这一句话将自己可以完全哽回来的本事,只增不减,就心里头不开心得很,本想踢他一脚,却斜角上看到了清舒,正居高看着,便小心收回了脚,站起来拍拍裙裳,清清嗓子道:“清舒楼主,咱们何时动身?”
清舒看看后面恹恹迷迷糊糊地躺在简易搭着的小树棚子下的人,像是查了查伤势,“明日吧,把他们留在这里不管,若是给谁抓去了,只会对咱们不利。杀了是咱们的损失,毕竟这些也是个个好手,一时间到了这里给招来了天地里头的祸害,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也怪不得他们笨。要是带着一起动身,便是个拖累。咱们的人也是这几天累了,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启程,快赶一程。”
“有理儿,明日吧,不过,”她抬眼瞧了瞧蹲在中间的望舒,装着一股子的给人欺负了的骚劲儿,在清舒眼皮子底下小小地踹了一脚,“望舒,这一天能治好吗?”
“许是能。”
许是能?她听着这话蹙了眉头,看了看他,不解这一个“许是”,究竟是什么本事让他敢说出来的。
“这事儿估计你们的小大夫还真不知道了,也没有到过这种地方来受苦的。我许久以前倒是钻研了关于这边的物事,能些看法,你暂且听听。若是那些蚊子体内没有虫子,不生疟疾,也倒不会有长期的多大问题,但是这种地方里头的东西,多多少少都会带的毒,现在不见那醒过来,应该是上一锅的药力未到,还没能全然除了那毒,若是一日之后不见好转,也说不好是否染上了疟疾,咱们若是再带着也只能是拖住了腿脚,那时候也只能杀。”
赤莲再一次赞叹,清舒啊,却是是个上位者的将相之才,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是同样的很,活得太清醒了,半点不给人情拖住了腿脚。
“好。”
转身就走了,且等一天的等,既然入了滇区,已是入了腹地,便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莲宫主,”背后清舒叫住了她,回头一瞧,不知他是为何。
她也不知清舒是不是在笑,只是见着面具下的一双纳满星辰,人间无双的妙眼,眼角微微弯弯翘着,双眼聚拢了些,眼里,或许见着些笑意。与清舒说话最累的便是,永远不知道他面具地下,到底藏的情绪,是哪一个。
“好好休息,咱们缺了你……”他停住了,歪着脑袋想措辞一般。
赤莲面纱下的脸,翘着嘴一笑,问:“就不行了吗?”
清舒这一次真是笑了,轻微的笑声,能够清楚察觉道,“不是,就少了一个女人了,你看咱们这儿才有几个啊。”
清舒你娘之的!
赤莲忿忿转身,轻嗤鼻,心里骂着他,一句也不含糊。
心里却生了一种格外熟悉的感觉,斜着眼不动声色回头瞧瞧,两个男人蹲在一起看药,大惊一笔,莫不是,不是沈望舒去挖了清舒的墙角,而是去挖了“偷天燕子”的墙角,把清舒握在了手里?所以……
唔,望舒极有可能已经给断了袖是见怪不怪的事儿,可是,断袖的对象,竟然是清舒?那个长得真不好看的男人?
咦……难怪他没有带上小燕子一起来,两个男人是要双宿双飞到滇区来,游山玩水,互诉衷肠,顺便诉上了床。
嗯?那知潭怎么办啊?
赤莲脑子里头给这几许多的小消息沾满了脑子,一面扼腕,一面觉得望舒果真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妖精,江湖九美,却是不见得是浪得虚名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