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河岸边,等舟子的船家急急忙忙的,又是殷勤又是急切地赶过来问候着:“哎呀喂,两位哥儿怎么身上都水淋淋的,那深水边早就说了不要去的,哥儿们就是不听,小穷人家的可怎么好呀,这要是冲撞了天上的星宿大老爷们,可如何不得要把小的打入十八层地狱去啊。哎呦喂,哥儿怎么就是不听小的一句劝啊......”
船家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篇话。这一大篇话,也不过只是怕吃上这看上去富家子的责难和赔钱的罪责。
省得再多听老人家絮叨,当下,赤莲从怀里多掏出些散银,一边牵着雪衣人下船一边说:“咱哥俩玩得尽兴的很呢,时辰到了,家里人怕是要着急了,那我哥俩儿,就先回去了啊老人家。”
船夫忙不迭地送走两尊神欢喜地拿着散银给家里小孙子卖红豆糕去了,赤莲扭过头去笑了,这就是世间常有的小人家的生活啊。
路过一个衔着布幌子的小店子里正搁着一排排的以竹为骨的扇子,这奉都的夏日比别的地儿来得早些,现在买着扇子也是对头的。
赤莲忽然想起了这出门也没有个歇凉的玩意儿,就牵着人过去了。她将扇面一把一把地展开来看上面的题字,买扇子的大叔套着近乎还趁势打量了两人,这奉都举办那多年的武林大会,南来的北过的也是不少了,那种好玩意儿没见过?
哟,京都“天上锦”出的缎绸子,腰上别的是成色不差的玉佩,系带的丝绳子也是用疆外的血蚕吐得丝,这人不是皇亲就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
只是嘛,这江湖人聚着的地儿,怎么家里就安心把他们给独自放出来了,不怕仇家寻着敌吗?
这些年虽说正邪相安无事安逸得很,弄得他们这些嗑瓜子群众话都没有个摆头了,还在嚼烂着远些的当年一些暗地里头小门户跟三大家族的冤仇,近些的那迦冥宫主离奇一死又赤莲几年后离奇一出的事,他们很是有点不开心啊。
那些活在最上头的人怎么就不乖一点搞些事出来呢?不过,虽然玄冥消停了,那些正派人物里的事儿可就是乱的很了,不用玄冥动手,迟早会将这好好的江湖给闹翻的了。
卖扇子的人看了看人说:“小哥俩是怎么了,一身湿淋淋的,难不成落到河里去了?”
“我这兄弟不会凫水还偏要下去,我这不是救他给弄得一身水嘛。”赤莲不经意抬头一看,正巧看着雪衣不可思议如同被雷轰了的脸。
感情这宫主不管睁着还是闭着眼,说瞎话都是这么一套一套的?这不分明自己是给她拖下水的嘛,还真是会编呐!
赤莲低着头看扇面嗤嗤笑着,回身一看,随意一展的扇面的是诗文的一句“鲜衣怒马少年时,且歌且行且从容”,当时觉乎甚是满意,就掏银子买下了。
“鲜衣怒马,这就是少年该有的时候,咱俩且从容着啊,送你。”赤莲拿着扇子就往面前的人儿面前推,脸上也堆着盈盈动心的笑,盈盈笑意像极了是这时节该有的暖阳光。“就当刚才我拖你下水顺便祸害了你一次的赔礼了啊。”
“嗯,不止一次了啊,可别是忘了。”雪衣抖开扇面,上下扫一眼后,深刻觉得她那不说一句就随便买东西的习惯是不是得该改改了。
哪怕是这么想着,却还是拿过来好好隔着,拿起来离自己远了些,以免被浸湿的衣裳沾湿了纸做扇面。
在收扇的当头,他还顺当在那个女人又想着这么湿淋淋地去逛东大街时,再顺当把人拖去吃夜饭了的时候,亲昵地挽着手肘先把人给先拖回客栈再说。
她是真不知道她这一身特别逗引街上的大姑娘吗?隔壁买胭脂的小摊子上还有几个女子在偷偷摸摸地映着铜镜看她。
女宫主一身男装,又配上几分刚毅的英气,毕竟这么两个人在一起时吧,不说别的,还是自家宫主长得会更俊俏一些。
姑娘们偷偷对着镜子里的女宫主啊,不知羞地说些话儿。
去,没个矜持样,那家里教引嬷嬷教的矜持礼节都被狗吃了吗?
他忽然觉得要稳住自家宫主啊,不仅要对付慕清欢一个,还要管着外面的女人们呐,感情自己的情敌,还是个双儿?
“唉。”雪衣紧绷着身体一吐气,于是立即编上个借口去拉去吃饭,不在东大街慢点顺着意逛着玩了。
赤莲一听觉得在理儿,想着这奉都最为有名气的“有间酒楼”还是可以去试试的。
刚到黛瓦白墙的酒楼前面,凑巧看到各位长老吹着牛也来了。最为惊奇的事是,白长老居然也跟在后面和韦师父一起说着话来了,通常白老儿才不会跟着一堆胡子花白的各位长老来聚到一起的。
逢春节时,也不过是承自己的一个宫主之位的脸面来吃个饭,省了他自己在除夕夜里亲自动手下厨的一个事儿。
不得不说啊,这个请来守岁之类的借口,请得有些吃亏的很。
因此就这件事,赤莲觉得实在是惊奇,难不成这白老儿在这“奉都城”,还吃错了自己酿的毒酒了?
一一招呼过后,赤莲更没想到这白老儿还会给她点头,做了个问好。赤莲差点给自己呛到,看着白隐修今日还不是那么坏,也就顺势打招呼:“白长老,今儿怎么没见你徒弟呢?”
白隐修回头看看,再四周瞧瞧,想了一阵说:“不知道,刚才还在的。”
她觉得白长老好在二十来年前不知为何,给死了妻子和腹中孩子,不然白隐修的孩子准得被拐孩子的带走不可,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让那孩子来人时间走这么受苦的一遭。
“罂粟你和天涯也一起来吃饭了啊?”
长老后面跟着便装的两大护法,淡淡鹅黄色襦裙的罂粟静静看着笑着,头上轻巧的玉钗子绾在堕马髻上,眉眼弯弯笑意深藏,相称这鹅黄嫩色煞是动人。
天涯照旧是一身鸦清玄色,见着立马就要单膝下跪施礼,所幸罂粟立马拉住了他。
“嗯,丁长老说奉都最好的特色菜就是在这里的,长老们就想着来了,没有事,我俩也就一起相伴,做个个陪君子的事儿。”
只怕是丁长老想来吃的吧,赤莲心里说着,现下看来丁长老除了喜欢给自己塞人之外,又多了个事儿做了呐。
“那咱们一起去吧,还省钱呢,出门在外的一定要省着些,对吧南宫长老?”
“宫主所言极是。”南宫一捋胡子道出话来,和蔼笑的模样实在是不像一个魔教长老该有的凶恶。
天涯四周望望,眼睛对着隔壁二楼的半开着的窗户,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跟在众人身后,在入门前一步,再是向对面的地方,目色凝重,有些担心。
听着罂粟在前面喊了一声,一道入了酒楼褐色木门。
觥筹交错里,花窗掩映间,赤莲举着酒杯跟众长老敬酒后,转身一挥衣袖,便是要走了,先对着诸位长老说声:“我可就先回去了,还得回去换衣服,这风都把我这衣儿吹干了,长老们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年纪不小了么。”
“回去把红糖姜汤备上。”
白隐修忙着夹菜到自己的瓷碗里面,全然似乎没有空去抬头看上一眼。尽管如此,赤莲依然是喜答了一个“欸”。
还会说关心的话儿了?赤莲挑眉仔细看着这低着头看上去还勉强算是看得下眼的人,这白老儿果真是被自己酿的毒酒给灌醉了呢。
“雪衣你记得亲自去弄,这小宫主懒得很,肯定不会去做的,早就把她那根懒筋看得透透的了。要是用那些外面的人我也不放心,你亲自走一趟这个吧。”
丁长老往这边看着,有些发浊的眼睛瞧着雪衣,认真地吩咐了一句。
“是。”
赤莲往上一白眼,这不过些一点小事,这丁长老还要不要让她好好在他面前做个威风宫主了?坏人,丁长老!
才出酒楼的门,赤莲忽觉一阵阴寒感觉突然袭上身,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恶毒眼光。四周往远处一瞧,却恰巧看见天涯正倒挂在一个特不起眼的墙角,一身玄色隐在黛瓦深褐色的木材里,实在是不易发现得了。
也难怪晚席吃着吃着,就好像少了个人一样。
他勾着脚像只蝙蝠挂着一样,正精神着一双眼睛地看着那里间的人,一眨也不眨的。这天涯还有这么个癖好呢,难不成在偷窥着洗澡的姑娘?
天涯似乎还不会去看光身子的姑娘的啊,那他还会有什么去值得看的?这实在是有些稀奇啊。
赤莲随手拾起地上的一个小石子往那边轻手一打,没有惊起半点破空之声。天涯忙抬眼疾手一接,钳住石子,看见人立马飞身下来,施礼,赤莲胡忙止住,这天涯一下跪,她那自己故意用面具隐住的身份不就打了水漂漂了?
“你看什么呢?”
“尺舒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