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莲没听清这些个不清不楚的小字,继续接下去说:“根据记载,天有七星练成一柄司南之模样,横竖挂在天之北端,咱们也就叫它北斗七星。七星是有贪狼、巨门、禄存、文曲、玉衡、武曲、破军星组成。”
“是为北斗七星,你看这安排的人,江湖榜上有名的,朝廷一直在通缉的江洋女盗贼‘偷天小燕子’是摆在七星之一的禄存星宿位。这第三的位子,虽说这燕子的内家心法也许不是太高,但是排在这尺舒的重要之职上,这便是不容小看。”
“而须发赫人那个老头子,将他摆在贪狼星宿之位上,不得了了啊,你或许会不知道他当年的事,但此人是真的尤为凶狠。“
’你在看这排在破军星上的人,据我所了解的,是当年被十家声名不小的砍人狠心的杀人组织追杀,后来听说那些追杀的人都上西天去了啊,就是那一次追杀之后,他就给弄得特别惨,到现在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常年在那泥沼蛇潭里活着的,现在不知怎么的,就给这个楼主拉了出来。“
“说起来,这楼主本事还是真不小的啊。你知道这破军星是主杀戮的,这么一出来,也是该搅起一阵江湖血雨腥风出来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的功夫如何啊。”
雪衣点头:“那按照这个理儿来讲,这尺舒楼是各有所司之位,那这空着的文曲星会是谁呢?在这个江湖上能担待得住一个文曲的人,如何去找啊?”
“连偷天燕子,南刀北剑这些人都能找得出来,恐怕这文曲是不会在名声上输了的。”
“论名声,那已经查到的人是赫赫有名的,宫主你觉得能够在尺舒楼上拍一个名头的人,是谁?”
“我倒是想到一个,但细想来他也没有机会去跟着尺舒楼。”
赤莲摇摇头,用无名指揉搓着穴道,有些头疼,“看来我是太久没有想事了,想这么些事脑袋瓜子都疼了。衣啊,你觉得望京的丹书阁如何?”
“既然累了就休息去吧,何要非累着自己,咱们休息了啊。”雪衣半是哄着半是跟她商量着说话,她却仍旧摇头说:“这不是什么大事,甭担心这些小事儿。”
她翻个身对着雪衣,从斜后方来的一点微弱烛光,掩映着一张俏丽正经的脸,明明暗暗的。
“丹书阁主一不缺钱,二不怕尺舒楼威胁,他为何会想不开去尺舒呢?不过呢,这丹书阁我至今也没去过,倒也不是知道得究竟他背后的势力是有多大。”
“他是有千个理由不去,但宫主你忽略了,他还是会有一个世上最没理的理儿。”雪衣一顿,“若是丹书阁楼主是个女人呢?这个世上最讲不通道理的,最不需要的理由就是‘情’一个字呐!”
赤莲恍然大悟,木然的表情盯着雪衣,脑子里透过雪衣的脸,显出那一个女人挥洒狼毫笔墨,一脸春花秋情顾盼生春,写着一缕缕爱情的陈词滥调,一抬头,满脸梨花娇带春雨的可怜模样。
——唔,那个模样,是如何做得了那顶有名气的丹书阁阁主的。
赤莲一哆嗦,使劲摇摇头,对着人就是一句:“你小市场的文本子看多了吧?我倒是觉着这个位子应该是空出来的吧。”
雪衣也不恼,走了过去,落在她身旁,“那看完了吗?休息了,别拖了,迟早拖垮身子啊,来来,熄烛火了。”
“不慌,这不看完心里慌杵杵的呀。”
雪衣看着这人,拗也是拗不过的,无奈抚了抚她放下的肩发,两手顺势搭在了肩上,却忽然明显感到女宫主的肩一僵,连举着帛布的手都努力抑制着不抖。
赤莲习惯性重复性地慌张起来,她不知为何,又像是起了疑心一样。可是她脑子里面明确地不愿意的。
雪衣愣住,他手下的僵硬,是……
——她一向在慌乱时候才会这么快快说话的,借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罢了。
——莲,你掩饰些什么呀?
——有什么值得掩饰的啊?
“慌什么呀,咱们不慌,慢慢来。”
话说出口,慌神的人却变成了他自己,其实,说到底,她原来还是不信自己的,虽然比起以往好上许多,可是,终究是有一层隔阂的。
“是啊是啊。”
赤莲的语气急促得紧,他摸着手下瘦削突起的肩骨,觉得更是刺手了几分,越是刺到他心坎子上几分了。
勉强笑笑,缓和了急的声音,轻言耳语道:“不急不急,咱们有时间呢,可是?”看着她抬头望着自己时候,装出的那个有些提防的笑容,心里头有些难受。
见着她还是在笑,并没有下意识地躲开,这其实很好了。她虽然僵直着肩头,但还是笑着应道:“这是当然的。”
看到她迫有些紧张的脸,掩藏着宫主面子下的慌乱,雪衣沉着了下来,眼瞧着布帛,抬起手指着布上的下面的小圆圈说道:“既是他想不开要上天,既然有那天上北方七星,那接下来的我想便是如法炮制的。”
“照着这些人数来看,应该是天上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门来做的格局,四门里须有二十八星宿才是,你看着青龙白虎的人不齐全,这边的人少上几个,那定是尺舒楼主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将所有的人补齐的。。。。。”
赤莲听得入神,也忘了雪衣的一只手还搭在自己身上,倒也是不经心之间,就承了这一丝亲密,随意一问:“你怎么知道这些啊?”
“我常在南院里看天上的星子,久来就去找古书瞧瞧了。”
一五一十所答,尔后继续接着道:“青龙主武力,要是宫主你要防着就一定在这边动手。而玄武那一块是像白长老那里一样治伤病的,看着这举制,也有些可能是拿来做杂役的小厮小女儿的,所以宫主你随意选个护法守着事情就不大了。
“‘偷天燕子’还是朱雀门的门主,我猜想着,朱雀门十之有八,就是是掌控消息来源的,若要一举推杀尺舒就一定要在朱雀下功夫。白虎门,看着些名字应全是女子,或许是痴情司一类的地方也未可知。”
“嗯,”赤莲尤为认真看着雪衣,他所说的话一经滤过脑子之后,极是有意思,便记在心头了。
看着雪衣的脸出神,暖暖烛火下,他原本温柔入骨的脸,就越是温和到了心坎上,脑子一花,就一如今日早间,他在摩诃河处,一纸温柔的情谊,就将自己的三魂勾了去,“你有没有觉得,其实你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嗯?”
她憋出半天才咬牙两个字儿:“撩魂!”
自己的男人得自己亲自夸,从不违心地夸。
雪衣低下头看着那像是浑然没听自己说话的人,又是一阵无可奈何,分外想打这不听话的闹心人的屁股。
刹那间,这两种杂糅心情,心里叹声气,这人平日连大声说道一句都是不能的啊,只能作罢,轻言说道:“哪里来的这么一个词儿?”
“唔?”
映在窗户的剪影上,赤莲身子坐得直直的,两手撑在书桌上,右手按着在布帛上指指点点的,一双骨节长长的手。
她梗着脖子朝上往住着,嘴上去死死堵着,认真得像当年拿着一本本秘籍去研读一样去研习着,清然拨动着,丹唇凝入皓目,余霞落成绮,绛唇渐轻巧,云步转虚徐。
年纪不小了,在风月场的时间也不短了,雪衣也不明白,面对着这么个不思风花雪月,不解人世风情的小女宫主,却心里是泛起了年少时期,才会有的涟漪荡荡。
静静心沉稳而下,轻缓将手一移,便将好看的手,从她肩上滑到手肘处,两只手环住那瘦瘦的人儿,嘴上动作换作攻入之态,将一丝一毫揽入自己的一点点卑微的心里面去,去搅翻一池静若平湖的春池。
窗纸上影子交叠在一处,都在这小心的夜里,小心翼翼地颤晃着,似乎生怕惊醒这一出安静祥和又溢着晓春时节的那一场春花悄然芬芳。
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佳期与之,莫不静好,霍乱迷心,莫不偕老?
这当是,一个长眠深入的夜。
明日之事,当是开始正式挤上了江湖里,那个最难缠的尺舒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