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都客栈,天字厢房,斜倚着的窗户漏下烛黄灯火,斜开着的窗户里可看见一散发的也许是女子穿着素色寝衣拿着一方布帛在烛火下看着,直直的英气眉毛拧着,凑在眉心凝成一个结。
不远处,雪衣坐在小木凳上,一手撑着搓衣木板,另一只手拿着他自己的两件衣服撒着皂角粉往搓衣板上蹭着,他翘着的眉毛有些许不解,一脸很想知道那女宫主是该拿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哄骗着自己的,得是亲宫主啊,才能那么一丝情面都不留。
今天一早做的事就是一个套子,从骗自己的男装开始到拖下水,再到现在的洗衣裳,全是她一把下好的棋呐,十有八九都不是为别的,不过是为了她好玩罢了。
“雪衣你慢点搓,搓烂了衣裳不要紧,要是把手给搓脱了皮伤了手本宫心疼就还来不及了呀。”赤莲一声声情真意切地说着好听话儿,她其实更想说的是“本宫就只带了一件衣裳来,你要是搓坏了本宫可就要没得衣裳穿了”。
看到他那一脸气不过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她缩了缩脖子,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大实话。
雪衣低着头不看人,心想着:“又不是你的衣裳你当然不要紧咯,衣裳烂了肯定不会让你个小女子家家的去晾着,还得自己去裸奔呐。”
他想着这么件事心里有点添堵,“咦,还是说她就是这么打算的?野合一个词儿对于她来说都不见得是个羞哒哒的事儿,估摸着让自己裸奔更不是什么事儿了。”
抬头瞧了瞧灯火之下的女儿家,脸色在烛光下,很温暖,压着笔头的模样,也很是心上安。但是,她向来要做的事,可就不想她一张脸看上去那么温暖了,十之有九,她就是拿的那个打算。
看着她安安然然的模样,摇摇头,笑笑,继续手上的事。
赤莲好好看着布帛,惊觉一阵不怀好意的眼神过来,映在烛光下的是她的雪衣盈盈勾着笑意,一双黑墨眼瞳浸着烛火的暖意,火苗子在他眼瞳里蹿着,像是要逃窜的狱犯一般那样急不可耐。
她不知道这雪衣忽然是被下降头了还是怎么着的,总觉得这人怎么一出玄冥就像个时时刻刻要耍坏的不良人呢。
“怎么了?本宫欠你钱了还是怎么的?”
雪衣一口气憋着,好会子才咽下一口气说:“没有。”
于是赤莲低头继续研究者布帛去了,徒留雪衣一人做叹,这人极是煞风情,得教,得好好教。
他觉得这世上,玄冥的天涯是不懂风情,白长老是灭绝风情的,那自己的宫主就是将风情是要斩草除根段子绝孙的恶痞子。
正想着,忽然听见她一拍腿,那么脆生一响吓得他抬起了头,这宫主又是要去断哪一段风情的的根了呀?那么惊响一声,腿可是会疼得紧的呀。
“原来尺舒楼还是有那么一些来头的呀,真是有趣的很呐!”赤莲拿着布帛在灯下欣悦笑着,他不禁叹气,“宫主,您别一惊一乍的。”
“你过来给我看一看,衣衣。”
“等等,我将衣裳晾在竹竿子上。”赤莲没再管,拿着狼毫笔在宣纸上勾抹着,将一个个人物按进被安排好的宿命中去。
“这是......尺舒楼的人?”雪衣拿着干布巾擦着手站在挨着她的身边往那涂涂画画的纸上看着,一个个小圈子将人拦在那一方里面。
“你看出来什么没有?”赤莲拿着毫笔在一众小圆圈的顶端圈子上点着,再是抬头看了看他,示意他作何看法。
“尺舒楼的布局是很有条理的,从楼主到底下的杀手们都有很强的阶层关系。那么按着这图的式样来说,最开始的必定是尺舒楼是楼主,一层一层接下来,便是一副楼主,下层再七个是接令下一层的。”
“这是他们的规矩,看来能组织这么一个阶级严明的楼主必定不是等闲之辈,还能在这个阶级严明的情形下,能够不让地下的人作乱,啧啧,多么了解他下头的人啊。”她忽然低头看着布帛出了一会子神,看天涯那人,似乎不像能够搞出个这么严明的尺舒,毕竟他连活了十几年的玄冥宫里的人,有着那些阶级,他其实都不是太明白的。
“你再看,尺舒楼是咫尺之间可摘月的大口气,这个楼主是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么羞耻的话呀,他怎么不来个‘尺日楼’,矫情得很!”
“宫主,你说的话跑了啊。你说说,你看出来什么?”他一时半会子还真想不到那两个上面圈子和下层七个,再下的好多个圆圈是做何个关系。
“摘月,你猜他为什么要摘月?”
“难不成他对月有些什么不正当的想象?”他也是真想不透这些觊觎功利的人,是如何没有个正当理由去做事的,不得不赞叹江湖上的有些人,其实是带着点有点矫情的小可爱啊。
“不,因为,”赤莲认真地看着顶端的圈子,煞有介事地说:“他想上天!”
雪衣看着那认真说俏皮话的宫主,有些想笑。“天?有气度!什么都敢上的,也难怪口气不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