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刚把那宫主最爱的食物交接出去,坐在底楼往外随意一瞧,那边人一躲闪。罂粟没管,谁知道那小东西是要干什么。正准备往里面走,却看到他招手,那是在喊自己出去。
墙角一转,那是个笑得开怀得很的孩子。
“清欢,要做什么?”
“罂粟姐姐,这么久不见到姐姐你,有点想,我们走摩诃河边去吧,那边凉快。这边你们大家都在,不好说话。”
罂粟拿眼上下打量他一下,正斜着眼偷偷看客栈的动静。嗬,什么凉快啊?这是要躲着自个家宫主吧。看着调皮嬉笑的样子,是不怪宫主的。清欢本就那种天生嘻嘻哈哈嘴上不饶人的小孩子,怎么会怪得了这本就颇是有点心仪的人呢?那也只是这看不透的宫主想多了吧。
这两个人就是一个老爱多想,一个老是什么都不想啊。
罂粟叹气,心里对前代迦冥宫主表示同情,他教的两个孩子,都没一个是好的,难怪早早就脱手把人托个自己和天涯了。
“也好。”
河边凉茶亭子,罂粟一身桃李素艳色坐在布篷下,姣好的面容淡然看着那慕清欢,抬手品下茶水。
“今天罂粟姐姐你在台上的那一招好快,跟我师父那配合得叫一个天衣无缝啊,快得我有点没看清呢。”
“在外边就别叫出名字了,对你将来不好,这边也是有他人耳目的。”
“为什么你也像你们宫主那样带个面具,姐姐你这么好看哪用得着这来遮脸,浪费了,不能看到美人的脸,可还真是他们的损失,但是啊,活该!”慕清欢想起今早那一堆人明眼着看着那夏家人败了还当啥都没有一样,摆明欺负上玄冥这头上去了,忿然!甚是不平。
“清欢你知道兰陵王的故事吗?”
“呃……可能知道嘛。”一腔愤然被这么一句话给摆了一道,慕清欢难堪得很。
“战场上,兰陵王的好面相唬不住敌军,故而一副狰狞恶鬼面具掩住地下的好皮相。我这道理也是一样,吓不住人,就得直接动手逼,否则麻烦得很。”
“哦,我以后也去弄一个。”慕清欢自己嘀咕着,罂粟听着,笑了一下,好心说:“男儿郎何必在乎能不能唬住人,直接动手。天涯就喜欢一点不说话,一上去就是直接拿剑抹脖子去,快得很。你今日在台子上也是不赖的,那青衣杨秀不算个小角色的,你胜了一筹,自然是长进很大了。宫主当日让天涯做你师父也是没错的。”
“那是,慕二爷可是天上地下难得的一根好苗子呢。”一个“慕二爷”瞬间就想到了那夜里她这么戏耍着喊自己的,不知怎么的,自己倒也喊上了。
“清欢是如何知道慕二爷的称呼的?”罂粟自然是知道这慕大爷是谁,却不知是怎么让他知道了自己是慕家小辈子里的老二的?
“我听赤莲这么一喊的。你说是不是还有个慕大爷啊,不行不行,我不做老二,做老二多没面子啊。要做就要老大,才对得起我天涯师父。”
“你要是做了慕大爷才是真正对不起天涯。”罂粟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说漏了,急忙呷茶打个掩饰了。
“为什么呀?”慕清欢觉得这玄冥宫的人,个个有鬼,但是谁心里没点秘密呢,只是,罂粟姐姐你这慌撒得,可真是比不上你们女宫主那面不红心不跳的狐狸精呐。
罂粟弯弯眼睛一笑,河畔晚来的桃色花,怕也是也抵不上的一昧颜色。她眼珠子一转,敷衍话张口就来:“你去问问天涯可是会愿意让自己叫你大爷的,他指不定会一剑抽上你呢,我算是了解天涯的,这世间让他喊过大爷的,也估计只有他二大爷了啊。”
想着那黑夔龙的天涯师父,一剑朝自己面门急急如风刺来,眼珠子迸出一脑袋的血花花,呀!慕清欢一抖身子,天涯很可能会抽死自己的,玩不得啊玩不得!自己做个小二爷也好,真的,挺好!
“二爷挺好,挺好的,关东的那林二爷也是在那边闯出一片天了哈,挺好啊哈。”
罂粟瞟了一眼,回过眼来,笑笑继续品茶,这见风使舵使得,真的是一点都不像是天涯那一根经捅到底的人能教出来的徒弟啊。
“罂粟姐姐啊,我问你个事啊。”
“你说。”
“我,嗯,那个,我不知道怎么说。”难得见着这么个厚脸皮的小清欢扭扭妮妮的样子,罂粟一看这模样,顶是跟自己女宫主逃不了干系的。这不,果真——
“今天吧,好像在看着你们那里还坐着个没见过的男的,看着跟你们还挺亲近的,那谁呀?不会又是你们那爱捡东西的宫主又去哪里捡回来的吧?这坏毛病,得改改,不然宫里准得变成个杂货摊子,哪里还有这玄冥的宝相威严呢?宫里什么东西没有啊,非要捡,你们宫主是丐帮肄业呢,还是下任打狗棍继承人呐。”
罂粟看着又是眯眼一笑,眼角都泛着一丝看不透的光。这小清欢要拐着弯子去问事,也不把这弯子整的更弯上一些啊,一眼就让人点头,没意思,直截了当拆穿他:“你是想说什么呢?”
“呃,”慕清欢一噎,一手拍在脸上,轻声一啪,“就是好奇,单纯是觉得你们宫主脑子有点奇怪,那么有钱了还喜欢到处捡东西。不是我跟你说啊,这德行真不好,你知道农夫在外面捡了一条蛇的故事吧,那不好,征兆不好。我学过看面相的,赤莲面覆黑气,肯定是最近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了身,还是该做一场法事弄弄,免得啊,以后出事。”
罂粟看着那装神棍的样子又是抿唇一笑,什么都包不在脑袋里面啊。“停停停,清欢你觉得那雪公子会是在哪里捡得来的?”
“丁长老那里?”
罂粟笑着点头说:“嗯,这一开始也算是被逼着去的,丁长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认准了的事,就一直会慢慢缠上的。”
“那现在也不见得像是被逼着的样子啊,日久生情,还是怎么着的啊?以前她还说宫里的人怕底子不干净呢,所以拿我做个挡箭牌子,怎么这什么雪公子的,底子就干净了?她也是回头吃多了豹子胆,就不怕了吗?”
“宫主的这些事,做属下的也不能多问,宫主她自己的事,轮不着别人来管啊,清欢。”罂粟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清欢,转头看向金波粼粼的摩诃河。
“嗯,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慕清欢望着打旋的茶叶子愣了一会子神。
抬头换个话题继续问:“我一直弄不明白你无论是论功夫还是容貌,就连是脾气,也比她好的太多了,为什么你不离开玄冥,自己做自己的事,不觉着亏待了自己?”
“宫主这个人,你只有真正解除了她你才会懂得她的可贵之处。你先前对她的偏见就完全是道途听说,听着别人怎样,说一出就是一出。一个人摆在你面前,你不去真真切切去摸一遍,你是不会知道她是怎样的,你就在脑子里形成了一个固定的画样子。就像那外边传得妖怪一样的宫主,实在里就是一个傻孩子呢。这一点,你根本就不知道。”
“傻孩子?这个词儿还是我头一次听到嵌在赤莲身上的呢。”
“你观在远处,就只能看到她人借以伪装的的壳子。你只要你触碰到她的过去,她的心里,就知道,这个世界其实都是骗人的。我且问你一句,清欢你在不认识我之前,是怎么一说我的?”罂粟支起右手,看着那有些窘迫的慕清欢,觉得这跟自己恩师有三分像的人,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呢,不由一笑。
“嗯,”慕清欢想着自己要是说以前就压根没空去诋毁着罂粟,也就没有一个背后说她坏话的这么一说。但是直接说完全没印象,会不会被罂粟姐姐直接弄死的河边,然后沉尸。环顾四周,除了凉茶亭子这边的卖茶老头子,就是没别人了,还真是杀人抛尸的绝佳之所呢。
回过头来,涎着笑意小声说:“也就是说这个桃李般的女子再不济,肯定也是那整天恨嫁的赤莲女鬼头好看个不下百倍呢。呵呵,呵呵。”
“阿嚏。”赤莲靠在榻上,一下鼻子痒痒,结实地打了个喷嚏,“嗨呀,是谁在骂我还是怎么的啊?本宫最近有点诸事不宜啊。”
“少来,自己好好照顾着身体,这最近冷热交替的,好好顾着自个身子,伤了身子是自己的,可不是我的,心疼怎么都来不及的呢。”雪衣替人抚了抚背,温声说了她一句。
“少来,自己脸上就挂不住了吧。”罂粟一撇这说谎话脸仍是白净净的慕清欢,不露一声笑意地说:“外人说的你是个怎么吊儿郎当,又是个怎么骗了自己小师妹几千年的流氓,这于我来说,偏巧就是不信的。外人说的,多半是中伤人的话,别人听了,也就自然把他的情绪强加到自己身上,自己给自己惑了,还把那被伤害的人伤了。所以,清欢,看事用的是脑子,不是别人的眼。”
“道理我懂……”
四字刚出,话头就被截了——
“那你说你对着宫主是个怎么样的眼光?是恨她,还是恶她?用脑子去看吧。”
“也没有恨还是恶的,也感觉说不上是喜欢一帧风花雪月,我也说不上来。我不知道。”
“那你多想想就是,你最后会知道的。”罂粟起身付下茶钱,站在高处,看着清欢的脑门,似乎正在认真细想什么慕清欢,临走前笑颜一问:“天色不早了,奉都的夜里可不是玄清那儿的安详的,晚上关好门窗,万一有什么事好有个底啊。我先走了。”
“嗯,你也小心一点。”
罂粟对着慕清欢一笑,一点头,往前方大路回去。留着慕清欢仍坐着木凳子上傻想着,从来就没有看清楚过那人,也从来就不有那个资格去管她的事,毕竟什么关系都没有的,现在她不是都自己主动去勾搭上人去了么,还真是符合传言的夜夜笙歌的****相了,真的是,就不再管着自己了?没脑子!
慕清欢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子气,就愤愤然地,骂着赤莲没脑子。
赤莲坐在榻上,便是一个劲地打喷嚏咳嗽着,一面想着自己今天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想了半天,觉得自己怕是惹着瘟神了吧。
坏征兆,大凶啊!
雪衣在旁,“大凶是吧?我给你今夜大凶一下。”
“啥?”赤莲脸依约,是抽搐了两下,眼睁睁地看着雪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