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却是在情理之中却让颇是担着心的事儿是,雪衣像是在这一盏茶的功夫里,就回到了最初那个压根就不认识自己的年代了,闷沉沉地回答了一句“嗯”。
这话让她有些不满,可是转念一想,却是忧虑着这人怎么突然间就给人下降头了呢?
“我回来了呀。”赤莲从舟篷上一跃而下,站在他人面前,直盯着人,不知觉便露出了小时候跟迦冥那人在一起的小女儿作态,虽然明白是自己太敏感了使得别人家都受不了了,这么把自己放上凉一凉,就有些委屈了。
可是这自己因由身份问题,小心谨慎敏感不过是一会子的事儿,多想一会儿也就不会放心上了,但是他总会有受不了这毛病的时候,这下子可就好了,不理人了。
“我知道了。”
雪衣仍旧是淡薄的一句话,她忽然间就冒出了一种酸的情绪来,那是继迦冥那人把自己丢了之后,很久以来,第一次再感觉被抛弃了的感觉。
方才想的所有拿来糊弄雪衣的话,现下便也再也找不出刚刚在那边想的一串借口来了,只是轻轻把东西放下,理了理情绪,继续装不知道他对自己态度的变化,把攒金三层盒子的东西摆出来,在舟板上燃起炉子煮茶水,细细尝着自己那一个紧张慌神就留下的苦果子吃。
这个时候,却是像极了是她小时候被迦冥又一次生气了把她扔在人群往来的大街上,那作死的人就不回头地跑了。
那小时候的她憋住了没哭,毕竟是因为被他丢了嘛,又因为毕竟那时候小,虽只是瘪嘴,到处不安地看东看西,冷风灌进眼珠,疼得慌,最终还是憋住了。
赤莲了解她自己,打心眼子里害怕被人抛弃丢了不要的,经历过太多次了,以为被丢这丢着便习惯了,却越是害怕被丢了。加上一步步活到这个地步来了,能信的少得一个手指头都能数完了。
一身上好厉害的功夫,却是有一颗磕磕绊绊地蹦跶着的心,见不得外人,容不得外人,又想要一个人来靠近着。
说个大实话,她是想有着能有个自己真心实意容得下的人的,可是怕这怕那,又防这防那的。对于她来说,自己能真心实意容得下的人,不过只有死人了。
可是这死人,也不是那么都容得下自己的,更何况活人呢?所以除了自小就跟着的长老望舒天涯罂粟这些人,对于别人,不存戒备心,就活不下去的。
但是为何,被雪衣这么远离,他理所应当地该生气,却不明白自己,她自己居然还会生出那小时候才会有的情绪?为什么,因为雪衣吗?这么久来对着雪衣的心思,其中自己的责任感,是比喜欢他的感情更多的,看得清,也分得明,却不知道怎么做。
是了,细想雪衣不是跟自己一样,也是在怕这怕那防这防那的人吗?两个人没有一个安着诚恳接受的心,就算有,也最后都会给气走的,又如何去强迫着要求他,让他冷淡回应了自己,尔后他再去不满么?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像是在煮茶的水汽里熏了眼,估摸着是水汽进了眼,变作了泪花花,在眼泪盈在眼眶间,不让人看见地抹了去。
自己那一句“太贪心了”本是那时候的无心惆怅一句,其实倒是真伤透了人心啊。
雪衣不是自己的,是他这个人的,他不比任何人底下的,那么一句话,站在雪衣那边看来,倒像得是他在死乞白赖地求着自己,其实不是的,死乞白赖地人是自己,贪心的也是自己而已。
那么一句话,估计才是他生气的原因。
一深沉想下去,赤莲到越发觉得刚才为自己辩解的事儿可真他娘的是该作死,自己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吧唧撅嘴的委屈不再,恨不得扇两嘴巴子在自己这不懂事儿的嘴巴上。
当务之急,却还不是打自己,而是说:“我错了。衣衣,我嘴欠得很,都是小时候私塾先生没教好。”
“嗯?”自己被看雪衣无什么表情帝地了一眼,大实话,是有些心虚的。
“我刚时脑子一发混,像是被什么鬼附体了一样,你也知道我最近下雨冷到了,鬼邪之物容易侵体,本来脑子就不好使,刚才风一吹,就脑子发糊涂,说了些胡话,现在想起来,是我不对头,本来学的正儿八经的书本没多少,还这么一着事……我也说不好什么别的好听的话,我错了。”
既然知道是错了,赤莲从来都会认得格外干脆。
雪衣一惊,怔怔看着赤莲,轻微抖着指尖,一面是有些好气她,一面又是对自己的性子无能为力,刚才还信誓旦旦地给老天使气,却立马给这一句话击溃得一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的狼狈不堪。
仍旧是嘴硬,不愿意给她好果子吃,“谁信你?”
“别啊,我真的是最近给邪功夫给招致的胡扯乱说不开窍的,不信我那秘籍给你看。”赤莲说罢就要扯脖子上的红绳,把那块红黄色的琥珀给扯了出来。
“信了信了,我信!”雪衣把她的手按下,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当初说好的不练不练了,你何时有偷偷摸摸着开始了?这不是害人的功夫吗,怎么还就不撒手了?”
“我也不知道,好像不是我想停就停得了的了。哎呀不管了。我先把错认了才是真的,先生教导我说,知错就改有糖吃的。”
“糖是没得吃的,自己错了就改受罚的,可是……你别每次受罚,也兼带上我可行?虽说着只是你一人在边上巴巴地说着贴心话,但是不见得我就是……”话说到半截,他也没再好矫情得再说下去,反倒是转过了话题说,“我没有生你的气,我也不敢,不过是气我自己。”
他的不敢,也是这一辈子的跨不过的坎。
赤莲也才知道,这个阶层不是她愿意抹去就抹得去的,这种稍带有奴性的思想早就在“痴情司”里面的人的脑子里成了个定数,轻易怎么抹得去呢?哪怕着自己长久以来跟雪衣待一块儿时竭心尽力地相当这些不存在,可是一到了特定时候,它就会无声无形地蹿出来,打得人是一个措手难控。
这个打得措手难控的人,除了那一直在低处拼命想靠近上方的雪衣,还有自己一直粉饰这界线的人。可是却还是希冀靠自己,把这条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线,给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