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事儿!”赤莲一下子挣脱了雪衣的手坐直身体,呢喃着这一句话。
雪衣无解,问道:“什么事儿,弄成这个样子。”
“经由杭州的渡船要行往何方你可知道?他老人家犯着一身的重症伤还要屁颠颠玩就已经是够惊奇的了,若说是他要搪塞着他那方的人,免得弄出乱子来,也是可以理解为何他要离开安乐窝。可是他却偏偏不要往着好地方来寻个佳所,没看着他那只船泊在渡口,想必就是往别处去了,这我记得水路上再往边上去,可就是稳妥地要往东瀛国去了,清舒这次是要出海呐。”
赤莲起身站好,拿着筷子蘸冷茶水,照着自己的记忆,在船上的小几凳上把水路线画了下来。不然这远了偏了的地方,那养尊处优的小楼主怎么舍得到处远跑呢。
“东瀛国,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呢。望舒那不是要去哪儿看什么花魁姑娘顺便捉回来做媳妇儿嘛,”现在小楼主把小燕子也带去了,十有八九就是要去当面拆穿奸情的。也难怪不顾本宫把人伤成那个样子还要出海去。“果真望舒这下去跟妹子春风一宵夜的,捅出篓子了吧。”
“你记得这水路?”
“小时候迦冥成天不务正业带着我各处游玩着,有那么一次就是在西湖边上泊着船睡了一宿呢。”赤莲这么随口一提,忽然间就想起了当年给牵着走过这钱塘的大街小巷到处串巷子玩的事,生起了一阵缅怀的情思来。可惜啊,最后也能只是一句可惜的话儿啊。
“清舒的船在咱们前面,也不能知道他所要到的地儿。你也无需多担心着沈医师的事儿。”
“我不担心望舒,那清舒给我弄成了那个样子,估摸着还弄不过望舒呢。不管他了,难得我单独着出来没个他闹闹嚷嚷的,不说他。”
赤莲一只手拂去那一条条水印子,把放在桌子小角落的装着糕点的三层木盒子拿过来:“饿了吧,咱们别扭也闹够了,闹完了就吃饭,不能违背天道啊,等吃饱了咱们才再开始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闹啊。”
“还要闹?安的什么心,难不成你还真闹上了瘾去?没个良心的小东西。”雪衣戳了戳她低着的头,赤莲也没多顶下去嘴:我说什么来着,那日在武林大会上还说吵个架的事儿,今儿就应验了,我要不要最近去求个签保佑我捡钱呢?”
“美得你的吧。”
赤莲正拿着牙筷挑出些糕点摆在碟子里面,一边说着:“这是从西塘来的糯米糕,我估计着你的口味应该是这样的,就多挑了些,来,本宫喂。”
“你呢,你不爱这种甜的东西,那你吃什么?”
赤莲咧开嘴不坏好意,朝人眨了个媚眼,犹是媚娘生春,“我吃你啊,听闻过一个故事,有个老妖怪要每天吃一个小男子来葆青春呢,我最近觉得长皱纹了,需要葆一葆青春了,小男子,你可愿意让本宫巴巴地吃一口呢?”
“说真的,你吃什么?”
“没个趣儿可言,不好玩,这里面有肉的,我又不会亏待自己的,还不跟我接下去。”赤莲白了白眼,把筷子往他面前一放,“喏,自己吃去。”
“唉,要说你吧,玩起来比小孩子还没个章理条法的,认真起来又是生人不近的样子,难懂。”
“喝茶?”接不下话茬子,便只得转过去,“点茶法出来的呢,我好久以前喝过的,这里没有那么多东西,点不了,以后回了宫给你点一个吧,上好的明前茶,还是头一茬的呢,可别浪费了。”
“好。”
汤瓶子里泄出茶水,注入黑漆斗碗,留住月光在碗里面。
“且将新火试春茶,诗酒趁年华。来,跟着你家宫主我趁年华去。”赤莲一笑,将茶碗从莲瓣盏托里提出,做饮酒时的一个豪迈碰杯样,一仰头,将明前茶水饮尽。
“那便趁吧。”雪衣亦是抬手,学着那模样,却是学不出那她天生的痞样子来,两袖垂下,将前襟遮挡住,一仰头,却是有魏晋遗风骨的样子。
落得个像是这地方的恭谨柔媚样,与生俱来的风雅气度,让赤莲一口茶水没咽下,就沿着口角成了一条小丝滑了下来。
赤莲在心里小心翼翼给自己当初机智又聪慧地选择了这么个人拍烂了手,若是这人脱了衣服是让自己挪不了眼睛,半脱半就是让自己转不了眼睛,这么穿着衣裳稍稍流了一下小风骨,颇有些像是只能在书上见到的嵇康哥哥遗风,那便是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凑到跟前不转地去看也是值当的。
赤莲一笑,眼媚儿一眨,“可别给我毁了约啊,西湖下睡着的白娘子可是真切地听着的呢。”
“若是叫我毁了约,可就叫五月初五白娘子化作一条大蛇把我给叼走了吧。”
“不行不行,白娘子跟我抢人,我这一生功夫不定斗得过她一身法力呢,亏了亏了。”雪衣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又在胡说八道的人,无奈一笑,换了个话:“那叫我给佛祖拉进了空门,永世不得堕入这漫漫红尘,这下可好了?”
“不好,我跟佛祖也更是抢不赢了。”
这下赤莲是真真地看到了他给自己恼得翻的白眼子,眼珠子再圆再黑也抵不下那要白给自己看的眼珠子了。“嗯,算了。”
她极是愿意看雪衣想说什么,却给自己逼回去了的模样,一笑:“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