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戏楼外边,赤莲一脸焦灼地瞅着那红粉娘子,又看了看这比红粉娘子们还像个玉人的雪衣,觉得要是逛窑子的话,会不会被老鸨子忽悠了把雪衣给卖在了这里呢。
“那咱们……还逛吗?”雪衣犹豫出口,觉得还是不要让这女人家的随意逛妓子窑子,找个相公窑馆也好啊。看着她拿不定主意,便问她,意欲打消她的那好玩的心思。
“算了,咿咿呀呀的这出戏听得脑仁疼呼呼的,我们沿西湖走走。”
求之不得!
“嗯。”
没了温柔乡,她发觉给雪衣开导一下还得自己开口动嘴。这一想如何动这个口伤透了脑子,半晌浸在这开这个口的主意里面溺死了。
“衣,我打算缩短行程,明天就启程回去宫里,也不知道你还愿意不愿意还要回来。这杭州算是个好地方,你还想往哪儿边去玩玩,我们今夜就去转完了,本来以为着你不会往雪家宅子看的,本打算我自个替你回去看看之后下午就去盛名的几处景区看看的,但没想到你还是去了。咱们明日一早启程,你现在想想还有什么地方要去。”
“你……替我去看的?”雪衣瞪大了眼睛,一直只觉得这人跟她的身份一点都不配的,像个孩子一样,喜欢跟所有人斗嘴,耍小聪明,显宝气,还容易给逗得脑子一阵一阵地懵过去,所以发现她这么替人着想,而这个人,正是自己,说不清是不是上辈子烧过高香了,能这么做了头一个的那个人,不自觉地惹得今辈子被这个人这么毫不知情地折磨着。她还是会想着自己的,站在她那个身份上来说,绝对是难能可贵的一件事儿的。
“对啊,你死活不肯去也好,省得见到伤心。”
“可是,我现在不伤心了。”
“瞎扯淡。你瞧瞧那眼神,那走路的姿势,那一个样,哪个不是写着伤心?跟我装什么呀,我不是说真地信你了吗,有什么事儿,你也说过不瞒我的。”
“很多人觉得一辈子很长,所以他们不敢保证。但我这辈子都保证,绝对不会串通勾结外人来害你来害玄冥的。”
“这个保证我信了,这一次我是真的信了,以前我老是觉得自己跟皇宫里面有了胎儿的嫔妃一个样,总想着是不是这个谁要来杀我,那个谁又要来害我。后来我才发现,我估计是小书看多了,我哪儿有那个魅力光让人来害我呀,他们顶多有个胆子在我不在的地方骂上一骂,所以这么多年来刺杀我的人呐,一只手都掰扯得玩,惹得我很是寂寞呀。”
“还寂寞上了。”
“那可不。可是这么寂寞着还老是担惊受怕着,可笑对吧,我担惊受怕什么呀,别人不担惊受怕着我去结果了他呢。”俏皮话说完,她正了正色,“衣,不是我不信你,是最初不敢信你。往往溺死的人是凫水的好手,往往被杀死的人,死在的是自家人手上。我的身份很特殊,不只是玄冥这一宫主的。你昨天还问了我的身世,难免不怀疑的。就是因为我的家族,我才流亡到给迦冥所救的。”
“流亡?”
“那都是十几年前你才出生没多久的事儿,我那亡故的爹娘是很有名声的江南扛把子的。后来不知道被哪儿的仇家盯上了,一个家都没了,还是老管事拼死拦住了那来抓我的人,两个奶娘护着我才出了莫家大门,但是两个奶娘也给杀了,索性迦冥来得快。”
“莫家?莫非你是江南那个莫家的唯一的千金。”雪衣听得一愣一愣的。
“千金不知道是不是指我,我在黑市的被砍脑袋价,就算是磨破了嘴皮子砍了价,我可也是值好几万金呢。除了这一点有待商榷之外,我倒是莫成非,也就是我老爹的唯一个女娃娃。”说罢又想了想,“要是我爹没有在外边找个小妾的话,应该就只有我了。”
那段事整个江湖正传野史里记得都是很散乱,一笔带过就没有了。但是稍有涉猎最近的江湖事的人,都不会不知道那当年并立着的江南莫家,金陵慕家,什么是霸叱风云,这随便一看这两家便是了。独揽整个江东之地的,就相当于现在江湖里面的玄冥,不过玄冥却是负面的,这两家人却是对立的那边的。
以前吧,有时候迦冥都会跟自个论着这人活得还是有点意思啊,要不是自个家给烧做了那个样子再回不去了,否则以后他若是作了家主,或许还是会承不住那些人的众推慕家出人去剿玄冥,那个时候还得跟着长老们刀剑相向了。有时候我也觉得这命啊,也是奇得很呢。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莫家是十二年前出的事。”
“是啊,挺久了。”
“这与莫家关系甚密的慕家,是十八年前,被灭覆满门的。”
“大概是,迦冥没给我细说这件事儿。”不知怎么就扯到了慕家,她想了想,问,“问这个是为何?”
“其中颇有些不对劲的。”雪衣望着潋滟的西湖,远处的雷峰塔遥遥矗立,一身金辉灿烂,浮云温暖的橙色光芒,映在瞳仁里,像是火花一般,他眯了眯眼,觉得这其中,像是有一根线,将所有的事儿串连着,却明明灭灭的看不分明。
“这些我回去便查。”
“来不及了,我感觉非常不好,没有时间再耽搁下去了。”雪衣恍恍惚惚地看着天际流散浮云,摇着头像是惊惧着什么。
她看着也是心急得很,这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了,但她眼下这首要的事是先将雪衣的心情安排好,否则逼着自己去先处理别的事儿自己得分心,其余的事儿会因为他耽搁了,倒不如先处理好雪衣的事再作打算。“我清楚这一点,但是我更不放心你,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我如何现在就着手去查。说好了咱么是出来玩的,别的事明日回去再说。”
听雪衣着这话是又叹又喜,还外带着有一些忧愁,忧愁的是这人为何迟钝如此,自己这一下午不过坐着把没理通的事儿思前顾后地捋了捋,怎么在她眼里,就成了那么个不是人间烟火愁滋味的哭包了?“我何时让着你不放心了?在你在城门前蛮横地把人给拉走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伤心不是现在该做的事儿了,一早就会料到老宅子是这么个情况的,没理由再难为这你多忧心着。我只想不明白这事的始末。不过,你能以我为先,我很高兴,我就知道我当初那一抬头算是抬对了。”
“先别管那抬不抬头了,先管着你吧,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你去了之后见着家的那个样子,我都可使看得清清楚楚的,你少瞒我。不是说了万事都不瞒我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要食言啊?那你肥成个什么样子之后,我就不管你了。”
“我不失约的,真的,没瞒你。”举着右手朝天举着,“我当真发誓,这辈子要是瞒你一个字,便天打……”
她立马截断:“换个新词,话本子里面这句都看腻了。”
“怎么不按着话本子接下一句,你这话我没法子接。”
“行了行了,我也不是为了你好吗,犯得着跟我这么较真吗?真是,再者天色已迟,现在去买马也不方便,倒不如趁着这最后的几个时辰玩玩,玩尽兴了,回去也高兴不是?”
“不是。”赤莲一脸“这话我也没法接”的表情看着他,期许着他下一句话。“你此行来杭州不只是为了我来的,我知道,你手里揣着的东西在你将人抓回去的时候,硌着我了,我也就当做不知道。所以看起来眼下时局很紧张的,我怕着那人是为了你来的,早一天回去你便少一份凶险的。莲,我不是担心着我家里的事,那早就过去了,现在要追怀还是别的什么,都等你安全之后再提此事,你一人在外面没宫里长老照应着,容易出事的,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原来是为了这个,赤莲看着人抿嘴笑笑,点头笑笑,“既然你没什么事儿了,那我也就不耽搁了,那现在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我在楼底等你。”
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无非是在这里又给这爱买买买的女人家多添了些随身的配件,还全部是买给自己,突然间觉得被养着,除了偶尔想骂这个败家子没学到丁长老那毛都不拔的好习惯之外,其实想想也还不错。
本以为估计要等她小半个时辰来着,没想到她动作挺快的,站在楼梯往下时就听到马的嘶鸣一长声,然后就是她跟着马讲道理,“你不是千里马呢,我也不怪你,但是好歹我千挑万选出来了你。呃,也没怎么多选,只是别的马儿吃草,也就你抬着头望了我一眼,我就挑了你。虽然有点随便,但是你还别挑,我回头带你见见江湖人都想看到的好马去,成不成啊?哥们,这交易我可做得亏了些啊,千里可还真不是想让谁看就让谁看的呢。答应不答应?”
“怎么还跟马较上劲了?像个孩子。”
“主要被千里这马惯坏了,遇到个不省心的,你可看稳了些啊,小心摔着,我这不教育它吗?”
“是了,这教育成了没啊?”
“这马儿后生,有点天资愚钝啊,为师,得跟它深入灵魂地交流一下呢。”赤莲摆着一脸正经地凑上前去,作势要灵魂交流一把,被拉住了。“小心它踹你一脚,那可不气死迦冥宫主,怎么好心教出的聪明娃娃一朝给马踢傻了呢?”
赤莲这就冷峻起来,抬头望天,冷扭头朝他一点,示意上马去。
“上马!今夜就动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