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这地的空间本就算是狭小,话音只要稍稍偏高,就出得来回声。刚刚潮鸣出于情急,他的音量可是真真实实没有一点儿想要收敛的意思,这句质询在这屋子里,可以说是就连回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可惜了可惜了……”那鼓掌声并未随着潮鸣的动作而停止,反而还有了越来越清晰的架势,“你们刚刚怎就不再多说点儿呢,也方便着我落了这石锤。”
听了那不知在何处的第三者的话,潮鸣是确定了这人恐怕是从一开始就早已经蛰伏在了暗处,将他与官大人的对话给听了个清清楚楚。
“你还不出来,”潮鸣的表情明显着比刚刚凝重了多,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还敞开了条缝的大门,“躲在暗处,藏头露尾的,又算得上什么男儿!”
“咦,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那暗中第三人的声音,明显是刻意地提了几分,似乎已经是不怕给潮鸣听见后被定位了,那鼓掌的声音也是停下消散了,“就在刚刚,潮鸣公子你不是还在嘲笑官大人用的‘天谴’一词吗,怎么,这你又开始用来‘藏头露尾不是男儿’?”
“男儿本就当坦率……”潮鸣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恨不得咬碎一口的牙齿了。
“那潮鸣公子,若由你这般所说……”第三者的话里带了些懒散,但懒散背后的讽刺之意已经不加掩盖了,“那就凭你几人所做的那些勾当,又怎么来说?若按照潮鸣公子你的标准,那你们自己岂不也是那老鼠般的存在——除了活在阴暗腐烂之地,过着人人喊打的日子,你们还能怎么样。”
那人话虽是表示疑问的句子,说出口的,却成了稳实的陈述句,似是在描述一个无争的试试。
第三者说完那句话,见潮鸣一时没有接话,似也是斗嘴斗来了兴致,顺着又补充了那么一句话——
“若是潮鸣公子还真觉得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在下又可不可以一提,说这公子的双标着实过于严重了?嗯……不过也对,你这毕竟与那狗官是一个路子的,物以类聚,也是可以理解。”
“靠!”这话算是戳到了潮鸣心窝子里去了,也正如那引着炸药的导火线,潮鸣只觉得他现在脑子已经给炸得只剩火气了,“你他妈有种就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刚刚潮鸣一时没有接话,其实就是在分析此刻的情形——他的听觉告诉他,说话的这人儿,就在那半敞着的门后,可他的直觉又告诉他,那门后可不一定有怎样的人数。
更不说现在官大人是在他的背后——先不说这里没窗户官大人逃不走,但潮鸣他就是怕官大人在刚刚死亡的压力下,一个精神失常干出些不要命的疯事。
潮鸣他比官大人还要惜命得多,他是真得赌不起。
但眼下着,那人已经将话给说了个那么清楚——虽然那角落里的第三者并未彻底点明,但就是那寥寥的几句,也可以看出来那人多多少少都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不然连放这样的话威胁他的可能性都没有。
可正也是因为这个,潮鸣为了找借口掩人耳目,或者拉那第三者一起下水,他现在还不能直接杀掉官大人以绝后患。
局面当真是麻烦死了,甚至给了潮鸣种这就是个死局的错觉。
“唉……真是的,”那人的语气反倒听上去是委屈了,一声的叹息也是格外清晰,“要不是怕你当真一气之下一刀捅死那狗官,就凭你小子最后的那么一句话,我就还真是不想出力……谁叫他那是朝廷的重犯呢。”
这话音都还没落,潮鸣一直给盯着那扇露缝的门,就给人从外面一脚踹了开。
不得不说,这一下的用力可是真不小。这门本就是特殊的木材造的,就清不到哪去,再加上多年置在这阴冷的地方,门里净是些水汽,就更加的重实。
结果就是这样,还给男人一脚踹开了个透,门划过地板留出“吱呀”的摩擦声,最后在离着墙壁只有十几二十几度角的时候停了下来,固定不动了。
那门后面的人,自然就是迟迟没有出现在旅店的顾天鸿。
此时的顾天鸿看上去也说不上是怎样的风光——正好着也与另一边的海棠和应启昭行程了对比——顾天鸿那样在乎外在形象的一个人,此刻就连衣服都还是穿得昨天晚上穿得那一件。衣服不是干净的且不说,还明摆着是到现在还没有修整的一件,衣服尾摆处已经皱巴巴地不成了样子。
就是不说衣服,就光看看顾天鸿的发型和神色,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问题——就他那一脸的憔悴,面色的苍白,以及那眼睛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要说他昨晚是睡了觉的,那还真是见了鬼了。就看顾天鸿此刻的情况,他昨夜那估计是眼睛都没怎么闭一下。
“您是……”潮鸣这下子是彻底回过来味儿了,既然海棠他们都有派人查他们那些人的资料,这些富家哥自然也能搞到部分这些人的资料,虽无画像,却也是给猜了个七八不离十,“顾天鸿大人?”
“是,”顾天鸿现在正累着,也不想着再跟潮鸣贫嘴,只是冲他挥了挥手,“看来你们这消息倒是很全。”
“您几位京城的大人到访,我们这不也怕是招待不周嘛。”潮鸣开始跟顾天鸿打马虎眼。
“可别,你们这样的,我们这些小官可担待不起。”到这里,顾天鸿就已经完全放开了话里的讽刺。
“其实啊,我对您的身份也只是猜测,毕竟着我们的小道消息那可只有文字,惨得很,”潮鸣笑着,毫不留余地地反击,“毕竟资料显示着,那位应启昭可是那位女官的未婚夫……想来那位也是该守在他爱人身边的才对,哪会又冷又饿又累得在这儿蹲人。”
潮鸣说得这些,远要是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具有杀伤力。顾天鸿闻言脸色都是一边,瞬间就黑沉下了去。
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回避过他对海棠的感情。但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海棠的视线总是留在那个叫应启昭的男人身上。
就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吗?
难道感情就是要这样分出个先来后到吗?
“闭嘴,”因为已经恼了,现在的顾天鸿是一点儿耐心都没了,他冰冷冷地瞥了眼潮鸣手里拿的匕首,“小子,我劝你赶紧放下手里的刀,将你知道的事都供个干净,这样说不定还能从轻定罪。”
“大人说得这些,小的都听不明白。”潮鸣抬了抬眼皮,瞅了两秒的天花板,想着了对策,“我没罪,又何谈来从轻发落?”
潮鸣是看得出来的,这顾天鸿一行人,肯定是对京城里的人,他几个富家哥还有官大人之间的勾当猜出来或查出来了些许,但一定还是没有落下石锤,或者说是铁板钉钉了的——不然顾天鸿哪里有那么多废话,直接找人擒住他不就得了。
至于他现在拿着的匕首——他这不也没杀那些守卫吗,只是用了药将他们都给放到了而已,他也没杀成官大人,只是个“犯罪未遂”罢了。
潮鸣他完全是可以找人伪造点儿证据,说也是官大人祸害的人民群众之一,来这里只是为了报仇。
一旦这样的供词成立了,他刚刚说的罪,就完全可以用金来摆脱了。
不过现在的潮鸣还是恨,是发自内心的悔恨,恨他刚刚为啥要与那官大人废话,干啥不在弄晕守卫后就直接动手。不过比起这些,他更后悔的事为什么要听那消息就出现在这里。
毕竟潮鸣得到的消息,都是他派的在海棠周围的眼线回复的。说顾天鸿应启昭两人,第二次会旅店后,再也没有出门。
“当真没罪?”潮鸣的说辞可是把顾天鸿气得笑得更厉害了,“先不说你试图毒杀政府官兵,谋杀朝廷重犯……别以为你没有出过面,就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天衣无缝,我们这些小官就只会按着你下得套,晕晕乎乎给牵着鼻子走。”
潮鸣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事儿是保不住了。他摩挲着匕首的柄部,手上出满了细汗。
他不想坐以待毙,去乖乖地伸手伸脖子,让给给束缚上牵着走。他想殊死拼一下,总么着这得带着一个走。
潮鸣最终在曾经合作的官大人,和此刻眼前满脸疲倦虚弱的顾天鸿间,选择了后者。
潮鸣几乎没有多想地,就以他可行的最大的爆发力冲了出去,拿着匕首就刺向着顾天鸿的脖子,又或是心脏。
顾天鸿那是虚,又不是傻,不会不懂“兔子急了还会咬人”的道理。他早就观察着潮鸣的一举一动,对于他的突然攻击也是早有了防备,他几乎是随着潮鸣刺下的动作同时做出回避的反应。
但就在顾天鸿要全躲开的那一瞬,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地任着匕首尖刺入他的肩膀,鲜血涓涓从伤口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