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宸，是谁？”慕容澈轻声问，他像是根本不知道九皇子的名字。
“咳咳咳……就是你的九皇兄……”郭太傅浑身绷紧，双目血红，死死盯着一直紧捏着他喉咙的慕容澈。
“九皇兄？”慕容澈怔怔地看着他，脑袋一时没有转过来。
“对！”郭太傅生怕慕容澈下狠手，极快极快地回复道，“她这么快离去是为了救慕容宸！”
慕容澈惶然收手，郭太傅顿时被他摔到地上。
郭太傅虽然痛到极致，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生怕慕容澈会突然暴起伤人，他只能不甘心地盯着慕容澈看。
“好，我放过你，你给我备马……”这一刻，慕容澈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邋遢凄惨的废物皇子，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极耀眼、极璀璨的光芒。
“不行，你出不了皇宫。没有令牌，皇宫守卫不可能放你出去！”
“所以呢？”慕容澈扭过头，盯着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他。
“所以，你只能忍耐，你只能待在皇宫里面……就算你去了，郁暖会带上你吗？”郭太傅捂着心口从地上爬起来，手一直撑着柱子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为什么……”慕容澈眸子猛然危险地眯起。
郭太傅说得对。
他不会带上他。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会说什么话，他会怎么说。
他会立刻让他回去，然后让他在宫里乖乖待着，让他不要出来。
“你想想，就算你去了，你能做什么，你只能拖后腿，他恐怕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在慕容宸出事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你，而是慕容风！”
郭太傅的话就像一把把尖刀，深深插进慕容澈的心里。
“我不会拖后腿！我绝不会！我箭术很好，我可以保护他，我可以不让他受到别人的欺负！我不是废物，我不会拖后腿！”慕容澈惊恐后退，嘴里不时嘟囔着这几句话。
就因为这个，他陷入了无边的焦虑，他害怕郁暖嫌弃他，他害怕郁暖也会像父皇母后、那群有血缘关系的人一样离开他。
他害怕，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再次灰飞烟灭，他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梦，梦醒之后，一切又回归原样。
世界是灰色的，没有斑斓的色彩，只有无尽的冰雪！
“不可以！”他步步后退，满脑袋都是从前经历的可怕事情。
郭太傅试探着走近他，轻声说，“就凭你，还想保护他？九皇子、十一皇子、甚至太子殿下，哪个不比你强，你与其在这里纠结，不如快点壮大自己的力量，至少对得起我对你的一番栽培。”
慕容澈突然平静下来，低着头，不再说话。
郭太傅俯身看他，却正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郭太傅吓得后退，踉跄地攀住门，这才免得自己摔倒，忙摘下自己腰间的酒壶，远远地扔给他，颤声说：“酒是个好东西！你可以试试。”
说完，他扭头就跑，哪还有刚才的半点风姿可言。
慕容澈定定地看着酒壶，门外，山抹微云，天连衰草，不知不觉，已是黄昏。
“郁暖，你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吗？不要这么着急嘛，累死我了！”宫门外，慕容风半低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元宝跟在慕容风和郁暖身后，他也不明白自己的主子为何如此着急，但却乖巧地没有询问。
“我的马呢！”郁暖心急如焚。
宫人前去牵马，郁暖翻身上马，仓皇回过头，对慕容风道：“快点跟上！”
“跟上什么？”慕容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快上马，先回府。”
看到郁暖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慕容风终于正色起来，无论郁暖做什么奇怪的事，他都可以去火速执行，因为他知道，郁暖绝对不会害他。
慕容风飞身上马，元宝只能咬唇跟上，也许男儿天生就走一种天赋，骑马无师自通，可对于郁暖来说，就没那么容易了。
慕容风一骑绝尘，元宝紧随其后，他们两个人相差三个马身，但元宝还能勉强跟上。
而郁暖，她本来在前面领跑，可是因为驭马技术不高明，不仅落后了两人，而且还有差距越来越大的趋势。
“快跑啊！快点！”郁暖急了，下手抽打马儿，谁知那马儿也是个倔脾气，居然停在原地不愿意走了。郁暖急急抽打了几鞭子，那马猛地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横冲直撞起来。
郁暖高喊：“停下，停下！”
那马儿不管不顾地狂奔，然而到了一处人流密集的街角，它又突然刹车，高高抬起了前蹄，又狠狠踏下。
郁暖整个身子仰起，以头朝下的姿势摔到了地上。
沉闷的重响袭来，震得人心一跳。
慕容风听见后面传来的响声，猛然回头，只见郁暖面朝下摔在地上，一张小脸煞白煞白，五官皱成了包子。
吓得他赶紧打马往回赶，从马上下来扶她，焦急地问：“郁暖，你怎么样，还好吧！郁暖！”
郁暖此时的感觉只有七个字……我去，疼死老娘了！
她感觉胸口气血沸腾，堵得她喉头腥甜，眼前头晕目眩，还有发黑的趋势，最关键的是，她的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位了，她半个月前才受过伤的，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
她这一百天还没过，就再次中枪了，什么运气啊。
“郁暖，郁暖……”慕容风心痛极了，然而他刚准备将郁暖扶起来，郁暖就皱着小脸，可怜巴巴地说：“不，别扶我，我怕我散架了……”
“那怎么办？”慕容风看着她，急得不知所措。
“等等，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就好了。”郁暖暗暗告诉自己不疼，不疼，她一直忍痛憋着眼泪，小脸苍白，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沁出来，沾湿了鬓发，这样的郁暖，紧紧缩着身子，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无助地躺在路中央。
慕容风半跪在她身边，眼眶已经通红。
元宝站在两人身边，缓缓上前，道：“十一皇子不要担心，主子只是摔得太急，没有缓过来，一会儿就好了。”
“是啊，慕容风，你别哭呀，哎呀，我不就是摔了……嘶……一下吗？”
郁暖说到一半，实在疼得受不住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还说，你看看你，都疼成什么样子了！”慕容风怒吼，“我就不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不管不顾地往回跑，就你那技术，告诉你别逞能，别逞能，不要骑马，坐轿子就好！实在不行我天天出宫来接你，偏不听！你这么倔，罪有应得！”
慕容风本来是责骂郁暖的，然而说着说着，倒把他自己给说哭了，他看着郁暖那苍白的小脸，孱弱的小身子，恨不得亲自代替她受这份苦。
“好，我罪有应得，罪有应得……”郁暖努力勾起嘴角朝他笑了笑，颤声道，“我好多了，扶我起来吧，地上好冷。”
慕容风小心翼翼地把手从她肚子下伸下去，缓缓将她往上抬，慢吞吞地将她翻过来，再轻轻抱起，先把她放在马上，让元宝攥着缰绳护着，他才上马，将她护在温暖的胸膛里。
“傻不拉几的！”郁暖冷哼。
“没你傻！”慕容风冷声回她，语气极为不满。
郁暖没有说话，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她半眯着眼睛，将自己彻底缩在慕容风怀里，轻声道：“快点，快点回去。”
慕容风想要以她的伤反驳，然而话到嘴前，他却瞅着郁暖的小脸，没有再说下去。
他，随她所愿。
三人一路风驰电掣回到玉楼春，回到屋中，慕容风马上抱着郁暖来到床边，把她放到床上，几乎是背一触到柔软的床垫，她就睁开了眼睛。
“等等……”才说了两个字，她就皱紧起了眉心。
“怎么？”慕容风回头，蹲下攥紧了她的手。
“慕容宸……慕容风，你告诉他，东南，那里是沼泽。是死地，不能深入，千万不能深入……会，死人的。”
慕容风脸色大变。
“元宝，你快去准备包袱，给十一皇子背上……我，我去不了了……”
元宝连声应答，跑去内殿收拾东西去了。
“慕容风，你把九哥，九哥平安带回来……”郁暖头晕脑胀，却仍然拉着慕容风的手用力，指甲掐进慕容风的手心，留下一排淡淡的月牙。
“好！一定！”
慕容风接过包袱，最后看了郁暖一眼，转身离开。
郁暖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他彻底走出房间之后，她才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快，大夫呢，快叫大夫。”元宝大吼！
郁暖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起起伏伏，她时而冒出水面，时而被浪花打下，灌一肚子的水。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母亲！母亲！呜呜呜……”
郁暖痛到极致，手脚胡乱地扑腾，她盯着漫无边际的海面，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丝丝绝望。
好疼啊！
真的好疼！
她连连抽气，盯着海面，心生恐惧。
正在这时，海水消失了，变换成一团团烈焰，紧紧包裹着她，灼烧着她的皮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