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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铤而走险

宝音博士被一阵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吵醒来,他摸着自己的脸想着梦里的情景。他忽然感到自己仅仅是通过梦境看到那段历史片段的人,在梦中他的感受是那么的逼真和深刻,就在梦到撒不忽妃子遭受欺凌的时候,他也异常恼怒,直到现在醒来时还感到愤愤不平,而当梦醒时,哪里的一切又远去了,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空虚和孤独。刚穿好衣服,包绮丽就催促他上车。乔龙巴特开着车,他的神情看上去非常不安,也许他怕再遇到那些可怕的达尔扈特人。宝音似乎还没彻底睡醒,他摸了摸衣兜里的蝙蝠金牒,当包绮丽凝视着他睡意朦胧的眼睛时,他彷佛看到了撒不忽妃子的那一双幽怨而凄美的眼神,他紧紧地盯着她。这是一个梦,他想道。汽车一路颠簸着他疲惫的身躯,不一会儿他又沉沉地睡去了。

元大都皇城东宫。

太子真金并不知道撒不忽已经被忽必烈接回延春阁的消息,他觉得自己的父皇已经不能原谅他,因为当他一瘸一拐地来到宫门口时,见到总有一些宫廷御卫把守,这再以往是从来没有过的,这就意味着他已经失去了自由。其实他并不清楚,这是忽必烈处于对他的一种爱护和保护,宫廷里接连发生这种大事,让忽必烈感到精疲力竭,作为皇帝,他不想也无法容忍自己的继承者再出现任何问题。

太医奉旨为真金开了很多药方,但对他来说似乎已经无济于事,他不但没有康复,反而病情一天比一天坏了。尤其是晚上他很少睡觉,他的父皇给他带来的恐惧感时刻都在困扰着他,这种恐惧常给他极大的痛苦,有时候想到深处,他甚至都会全身抽搐。他什么也不想干,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甚至感到厌烦,就这样连续几天,他倒在榻上一病不起了。

伯颜、玉昔帖木儿、董文用、耶律有尚、王庆瑞、董士亨、王恽、白栋、李谦、郭佑、马绍、杨居宽、何荣祖、杨仁风、何玮,徐琰,杨恭懿等大臣听说太子卧病不起,都来到太子寝宫来探望他,看到太子奄奄一息的模样,他们虽然心急如焚,但也无计可施。

“你们都来了,但我所剩的热量也不多了,我想我要死了……”真金轻喘了一下说,脸上露出一丝绝望的笑容。

“太子保重啊……”董文用拉住他的手,含着热泪哽咽道。

“这个世界束缚了我,我不能再做什么了,父皇的想法让我越来越摸不透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替父皇再做什么了,你们要继续辅佐我那已经年迈的父皇,直到后继之君即位,你们继续辅佐他,使他成为子民们爱戴的皇帝。这宫廷里,宫廷外的臣子都不会想你们一样明白,很多人都有眼无珠,看不到这个国家的荒谬,因为他们沉迷于追逐权力和名利,他们都在努力满足着自己的欲望,他们锦衣玉食,所以并不感到痛苦……他们不会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甚至将他们权力下的愚蠢和野蛮,甚至残暴都视为一种为国家而所做的自我牺牲,认为这是一种美德。我曾想要改变这些现象,但命运似乎不给我机会,所以,你们要尽力去改变,只有这样才能使我父皇的基业传至千秋万代……”真金的心底里涌起因受尽委屈而不满的情绪,他感到无比的悲痛,当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他泪如泉涌,一种怨恨和绝望涨满了他的眼睛。

“太子!”群臣都忍不住抽泣起来,“太子保重啊!”

“唉!这世间在我看来无处不悲哀,整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大脓疮,其中最无情、最腐朽、最败坏的就是人了……”真金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

太子真金死了。

当安童和不忽木、董文用等忽必烈身边的近臣匆匆进宫向忽必烈奏报这个消息的时候,却被怀里抱着孩子的南必皇后挡在了门外,她不想让这个噩耗给年迈的皇帝带来巨大的打击。但安童他们认为,这么大的事情更应该及早报知皇帝,可南必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进殿。

“你每不拣说甚言语,都要听我的,如今皇上老了,病着有,太子的事教皇上知者,万一他不好了,怎生?”南必担忧地问道。

“皇后娘娘所虑极是,既然如此,就请娘娘告知皇上。”不忽木说。

“今后皇上每的勾当里,不拣那甚么,你每都告知俺,俺商量着告知皇上,中书省为头的诸衙门里的官吏,他每行得是的、不是的,不拣甚么大勾当、小勾当,便当、不便当的,提奏有机密的勾当有呵,你每空便里奏有来。”南必进一步强调道。

“臣遵皇后懿旨。”安童和不忽木、董文用齐声道。

离开坤德殿之后,安童非常担心地对不忽木说:“太子归天,圣上龙体亦不适,而今皇后又思谋专权,这该如何是好?”

“南必皇后天性善良,她只是为皇上龙体着想,丞相这是多虑了。”不忽木若有所思地说。

“可是她和我们说话的时候怀里抱着她的儿子铁蔑赤。”安童目光深邃地望着不忽木。

“可据我所知,咱们的皇上非常喜欢他的第三个孙子铁穆耳。”不忽木笑道,然后转身离去。

南必皇后首先派侍女将太子去世的消息告诉了撒不忽妃子。当时是晚上,她几乎整个人忽然间就被击垮了,她脸色惨白地看着摇曳的烛光,看着从黄铜烛台上流下来的烛泪。她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一想到真金的死,她就感到悔恨和恐惧。她穿戴好衣裳,认真地打扮了一番,她将长头挽成圆髻盘在脑后,穿上她最喜欢的那件领口嵌着白色褶边的淡蓝色的裙装,她安静地躺在榻上,她的脸看起来十分冰凉。

当南必皇后听说撒不忽死了,她却第一时间告诉了忽必烈,他听到这个消息后露出一脸紧张的神情,他的眼神让南必皇后感觉到毛骨悚然。

忽必烈和南必急匆匆地赶到东暖殿,看到八八罕妃子在默默流泪,忽必烈坐在撒不忽的榻前一动不动地守着,他看到撒不忽那双美丽的眼睛合上了,惨白的脸上布满了青紫色的脉管,丝丝清晰可见,粉红色的双唇宛若鲜艳欲滴的玫瑰花蕾,挂着一丝微笑,纤足并拢,一双洁白的手压在胸口上。此时,他就像殿里伫立的柱子一样,他安静地握住她那双可怜的小手,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直到撒不忽那秀美的仪容被永恒的纱绫遮住之后,他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皇上,太子他昨晚去世了……”就在这个时候,八八罕妃子突然冒出一句,泪汪汪地盯着他。

忽必烈一愣,双手颤抖着,他的眼睑垂得越来越低,嘴唇微微嚅动,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神情。

他苦笑了一下,脸上的肌肉也不由地颤动了一下。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在侍女们的搀扶下慢慢朝御苑紫殿走去。

忽必烈躺在摇椅上,速哥答思皇后安静地坐在他身旁,握着他那双衰老的、皮肤松弛的手,她一脸悲伤和凄苦地注视着他。他已不是昔日那位龙姿凤采,英气逼人的年轻英雄了,他变成了一个臃肿的宠然大物,往日那光泽的皮肤现在黯然失色,他华丽的龙袍再也无法掩住他面貌和神态的改变,他由于过度纵欲而病入膏肓,他年近八十,而且一直都沉湎于享受。

“朕老了,他们都离开朕了,他们都不了解朕,他们怎么会知道,朕是多么的爱他们……”忽必烈闭上眼睛说。

“皇上,该走的人始终要走,该来的人始终要来,世间的事莫过于此,您就不要再忧伤了。”速哥答思悲戚地说。

身为皇帝,他无法理解自己悲观的处境,因为他从没有过这样的烦恼,也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刺激。他开始对汉人以及宫廷里的那些汉法派的臣子产生出反感、蔑视和仇恨,当他想到这些时,撒不忽妃子以及真金太子,那些往事历历在目,他觉得他们的死给他带来了越来越大的痛苦。

“是啊,也许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哽咽了一句,神情显得憔悴和疲惫不堪,摇椅轻轻地晃动着。他的心似乎正在经受着一种强烈的撕扯,一阵像痉挛一样的痛苦使他的表情扭曲起来,这种痛苦是从他内心涌出的恐惧感造成的,他的心彷佛坠入一个漆黑的深渊里。

宝音在梦里看到宫廷里正在为真金举行葬礼,这是一次他从未见过的盛大的葬礼。这在潜意识里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在梦中隐约感到自己迫切地想知道什么,所以他格外地注意这个梦境,他害怕突然醒来。皇宫里白衣孝幡铺天盖地,到处都挤满了人,他看到白花花的人流,在他们中间高耸着一辆灵车,金银箔装饰的华盖下面是一个金漆镶边、藻饰的图案的黑色灵柩,彩色织锦和鲜花围绕在它的周围。走在人群前面的是和尚和喇嘛,他们的袖子上戴着黑纱,举着各种旗帜,上面有金丝刺绣的经文。撼人肺腑的哀乐声此起彼伏,夹杂着轻微的哀哭声,凄惋地回荡在楼台亭阁间,送葬的队伍缓缓向前,朝和义门移去。

“他们要将他葬在何处?”宝音想着,他在梦中紧锁着眉头,紧张地瞅着攒动的人群,以及在风中飘荡的华盖,他低下了头看着灵车上的灵柩。他又惊异地看着自己的衣服,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站在某个地方,或者是他们中的某个人,但他却能看到眼前的这个情景。他想去问问那些人,可他们都好像无视于他的存在,而他自己却像凝固在那里一样动不了,他不理解为什么处于现在这种状况。

送葬的队伍出了和义门,宝音追赶着,可他觉得怎么也追赶不上,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又分散开来,朝不同的方向走了,眼前是一片沙漠。

清晨的太阳把东方的云彩都染成了一抹耀眼的金色。宝音猛地醒了过来,他迷蒙地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在汽车的后座位上。汽车正在沙漠里疾驰,在他所乘坐的汽车后面,还有一辆考古队员们乘坐的车,紧紧地跟着疾驰。

宝音的眼睛里突然涌现出一种失望的表情。

“他们究竟将他葬在了哪里呢?”宝音梦呓似的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包绮丽盯着他的脸问道。乔龙巴特嘎嘎地笑了起来。

乔龙巴特摇了摇头笑道:“在考古队里,没有人能比我们的宝音博士如此专心和投入,就是在梦里他依然在孜孜不倦地工作。”

贝尔湖畔,考古队刚来到这里就下了一场大雨,大家钻在车里直到雨停后才出来搭建帐篷。一夜之后,乌云已经散尽,第二天空气异常清新,巨大的贝尔湖上蒙着一层如羊毛般洁白而柔软的雾气。

“你看那雾气,很容易让我想到元大都延春阁里的青纱雾帐。”宝音伸了一下懒腰,挺着肚子指了一下湖面,他瞥了一眼包绮丽说。

“哦!那你就没有想到香宫粉黛?”包绮丽瞅着他一撇嘴说,宝音尴尬地转过身,他看到乔龙巴特正在走来。

阳光照射下来,湖面上出现了色彩缤纷的霓虹,雾气正在慢慢收拢并变薄,然后就像一丝丝烟缕一样消散在清澈而明净湖面上空。

“博士,我们要开工了,可是没有头绪,这要重头再来吗?”乔龙巴特叼着一根烟问道。

“上一次如果我们想办法做个标记就好了。”宝音惋惜地说,“现在只能重头再来,大风大雨把所有痕迹都抹去了,我都找不着北了,到底是在哪里勘察的,又是在哪里下水的,这些全都找不到了,虽然我来过,但我感觉是第一次来,好像又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好吧,考古本身就是一种需要不断重复的工作。我们开始吧!”乔龙巴特慢腾腾地说,香烟熏得他睁不开眼睛,他有点厌烦地扔掉了烟头。

顶着烈日勘察了一个中午,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在沿着湖岸二十多公里的地方,在附近一座沙丘发现了几块石雕,就像他们之前在印度河流域所看到的草原石人,但与草原石人不同的是,这里的石雕相对来说比较高,虽然看不到它的头部,但它的两只爪子却依稀可辨。这使整个贝尔湖忽然充满了神秘莫测的气氛,这几块石兽经历了几百年的风沙和雪雨的侵蚀,有许多精雕细琢的部分都消失了,这看起来分明就是一些石兽,它的背后还雕刻着一些奇怪的蒙古文字,有明显凿刻的痕迹,石雕的大部分都已经损毁。

“这个是什么?”乔龙巴特摸着石兽的爪子眯着眼问道。

“一文不值的现代雕塑,这就有点奇怪了。”包绮丽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文字说。

“现代雕塑?我看一点都不像。”乔龙巴特摇头道。

“这些文字就可以证明,上面写着什么‘……拉克申到此一游……’,这分明就是现代人留下的。”她说着努起了嘴。

“是啊,这几个字我也能看懂。这是谁干的?”乔龙巴特惊讶地看了宝音一眼。

“盗墓贼。”宝音若有所思地说,“在我看来它更像是一头长着双翼的虎头蛇身的石兽。如果是游客的话,他们不可能在这里发现它们,看这石雕的年代,我初步判断是蒙元时期的东西,但是有盗墓贼光顾过这里。”

“这些盗墓贼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态?破坏了文物不说,还留下自己的名字。”她迷惑不解地说。

“一个比较幽默的、很自恋的盗墓贼。”乔龙巴特咧嘴一笑。

“这就是镇灵石兽,就是他们所谓的守护阴间的灵兽,古人认为在墓葬中摆放这个,就可以保护灵魂平安到达另一个世界,否则灵魂就会在四处游荡。这在中国王侯将相的墓葬中经常可以见到,说明这些石兽和汉文化有关,我敢断定,我们已经找到蒙元帝陵了。”宝音兴奋地说,眼里里放着亮光。

“这万全是汉文化,就像他们送葬时一路要撒纸做的铜钱一样,他们认为那样能让前来夺魂的鬼只顾去哄抢钱而让开道路,死者的灵魂才能畅通无阻地到达另一个世界。”她望着宝音说。

“真是恐怖……”乔龙巴特不安地说了一句,并扫视了一下四周。

“我们再往下发掘,说不定有别的东西。”宝音望着这堆沙丘说。

“好吧,希望不要挖出什么不好的东西。”乔龙巴特嘟哝着,又转身对其他几个考古队员说,“大家开始行动吧!如果你们想一睹宝藏的风采的话。”

考古队挖到石头的时候,土质已经不那么轻松了,□头和铲子撞击到土层的时候都会迸出火星子来。队员们气喘吁吁地擦着汗,有的已经坐在那里休息了。

“再挖下去就能见水了。”乔龙巴特望着宝音说,“除了几根牦牛的骨头之外什么都没有。”

宝音抓起一把砂石看了看,很失望地摇头道:“果然判断失误,这里不可能有墓葬。但是,我敢保证附近有墓葬,否则这些散落的石雕是从哪里来的?这说不通,我们再找找看。”

“不是说在湖底吗?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白费力气。”乔龙巴特有点埋怨地说,“如果真的有,盗墓贼早就洗劫一空了,不可能没有明显的痕迹。”

“我没说过湖底有墓葬,也许那只是幻觉,即使不是幻觉,贝尔湖这么大,到底在哪里?我们该从哪里入手呢?”宝音盯着他说。

“如果真像博士您在报告里所描述的那样,成吉思汗陵是一个庞大的宝藏的话,它不可能就这么消失了,如果确定在贝尔湖底,那么即使想办法把水抽干也要把它找出来。”乔龙巴特嚷嚷道。

“说明这里什么都没有。既然有盗墓贼光顾过,他们如果发现这么大的宝藏,那么就不可能成为秘密了。”包绮丽跟着说。

“你们不相信我?”宝音问了一句,然后又耐心地说,“谁能将墓葬建在水中呢?我是说墓葬可能在湖底,但是,如果墓葬在湖底的话,他们首先要从岸边深挖一个通向湖底的洞穴,然后再湖底建一个地宫。财宝和棺椁都在地宫里,而他们将通往地宫的入口肯定封了起来,封口上面依然是沙漠戈壁,它看起来像是天然的,所以根本就不可能被人发现。”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继续挖下去,还是停下来再想别的办法?”乔龙巴特扭头问道。

“我不知道,至少我现在不知道。”宝音摇了摇头说。

“或许,地宫浮了上来,也许有这种可能。”包绮丽盯着一脸疑惑的宝音说,“我的意思是,比如发生过地震,或者海啸什么的,引起底层断裂,然后地宫在水的作用下它浮了上来,就是你说你在湖中看到的那些景象,有没有这个可能?”

“哦,也许有这个可能,但是可能性微乎其微。”宝音摇着头,抿了抿嘴说,“你要知道,一个地下宫殿能够整体浮上来……这好像有点不可思议。”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要无功而返?其实来这里之前就应该考虑到这些问题,比如风沙的掩盖等等,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就应为找不到线索而再返回去,戈恩教授那边无论如何也是说不通的。”乔龙巴特提醒道。

“好吧,好吧。只能下水去看看了。”宝音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喃喃道,“或许运气的好的话,我还能看到那个梦幻一般的景象。”

“我想跟你一起下去,我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包绮丽抢着说了一句。

“我想我只能在岸上为你们放哨,我这就去拿潜水设备。”乔龙巴特说着,眼珠子滴溜一转。

“岸边放哨?”包绮丽斜睨着他笑道,“我想不会有人跳下水来对我们怎么样。”

乔龙巴特从考古队员的大型面包车的货厢内取出潜水衣,当他拿出氧气筒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股凉飕飕的风袭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朝凉风刮来的地方瞥了一眼,看到离他只有三米远的湖面上有一个光溜溜的头从水中冒了出来,他的心突然一紧,仔细看去,还看到那是一张惨白的脸,并且一道使人眼花缭乱的光萦绕在它的周围。乔龙巴特放下氧气筒,紧张地看着宝音,他想喊出来,但他还是停顿了一下,又朝水面看去,可湖面上什么都没有了。

“不,不,我觉得湖中有东西!”乔龙巴特东张西望地喊道,“你们不能下去!”

宝音听到喊叫急忙赶过来,包绮丽和其它六名考古队员也紧跟着过来。

“什么?你看到了什么?”宝音盯着他那张惶惑不安的脸急问道。

“一个头,怪异的头,它露出水面,但现在它又不知所踪了。”乔龙巴特喃喃道。

“你确定吗?”宝音接着问道,“是不是幻觉?”

“不可能是幻觉,我感觉到了它冰凉的气息,我敢保证,这个湖里有不同寻常的东西。”他紧张地喘着,声音有些发抖。

“湖怪?传说贝尔湖有湖怪,难道你看到它?!”包绮丽笑着问道。

宝音正要说话,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七八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手里握着弯刀跑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这些人一言不发,表情冷峻,身上穿着黄色的长袍,粗壮的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的腰带,戴着一顶蓝色绣花边的黑色毡帽。

“这不像是湖怪。”乔龙巴特慌张地站起来,躲在宝音身后,其它六个考古队员也神色慌张地打量着包围住他们的这些不速之客。

“哦,该死,又是这样……”宝音耸拉着脑袋叹息道。

宝音仔细地盯着他们,他看出来这些人并不像上次遇到的黑袍人,显然他们不是达尔扈特守陵人,但这些也不像是强盗或土匪,因为他们的脸上都有一种特殊的刺青,就像他曾经在诺敏其其格手背上看到的那枚蝙蝠纹身。

有一个大眼黑须的人盯着包绮丽的臀部发呆,这让包绮丽不安地靠近了宝音,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

“他们是什么人?”她不安地问道。

“也许是这里的土著。”宝音低声道,“蒙古国地广人稀,有很多土著人都不被外人所知,我们今天运气好,碰到了他们。”

“运气好?”乔龙巴特大声问道,眼珠子都凸出来了,“我真是倒霉,怎么每次跟你们出来就遇到麻烦。”

“你应该庆幸你没遇到湖怪,至少你现在安然无恙。”宝音轻蔑地瞟了他一眼说。

其中一个年长的土著用一种奇怪的蒙古语喊道:“都蹲下,蹲下!”

“是比较原始的蒙古人,可以确定是土著。”包绮丽偷偷瞥了宝音一眼,将手放在头上蹲了下来。

几个土著人立即前去,用一种自制的绳子绑住他们的手,然后叫他们站起来,一个大个头的土著在前面带路,其他几个在后面驱赶他们。

他们被土著人驱赶着朝贝尔湖相反的方向走去,沿着哈拉哈河一直来到一条狭长而幽深的山谷,走了大约三个小时,他们都精疲力竭了。乔龙巴特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土著人就用刀柄捅他的脊背。

“嗨!嗨!你们不要动手打人!”宝音转身吼道。没想到他的吼声却迎来几个土著人的笑声。

在峡谷中走了大约两公里的山路,他们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石雕林立的建筑,宝音惊讶地发现,这些雕刻竟然和他们在贝尔湖附近沙丘发现的石雕几乎一摸一样。宝音脑子里嗡嗡作响,忽然耳膜里响起细小尖锐的耳鸣声。包绮丽也感觉出了异常,她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土著人推搡着他们,进入一个建筑,这个宽敞的就像是一个纯粹用石砖堆砌起来的城堡,墙上刻满了苍鹰和狼以及狮子等图案,墙根底下立着一排长着双翼的虎头蛇身的石兽,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座破旧的庙宇。

“看来我们看到的石兽来自这里。”宝音扫视着这些图案和石兽说。

包绮丽惊讶得瞠目结舌,她突然意识到这座建筑是什么,她用力抓住宝音的胳膊,紧张而兴奋地低声说:“也许我们已经找到了,这就是我们要找的成吉思汗陵,即使不是,也至少是某个蒙古大汗或元朝皇帝的陵墓。”

“不会,如果是秘葬,这也太显眼了,这不过就是他们用来祭祀的一座神庙而已,或者,他们才是原始的达尔扈特人。”他很有把握地说。

“你们都闭嘴!闭嘴!听到了吗?”一个土著人用古老的蒙语厉声斥道,并狠狠地在宝音的腰上捅了一刀柄,宝音痛得咬咬牙,表情难受地咧嘴,他差点儿就摔倒在地了,包绮丽慌忙扶着他。

来到一间宽敞的大厅里,土著人停了下来,他们面朝一只铺着虎皮和插满鹫翎的石座,好像在等待他们的主人的到来。虎皮石座旁边有一只盛满血红色液体的大玻璃瓶子,里面有几个瞪大的眼球,很难分清楚那究竟是羊的眼球还是人类的眼球。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它的底下既没有用来加热的设备,也没有任何燃烧的火焰,可是瓶子里的液体却像沸水一样翻滚着,盖子上的细孔里还突突地冒着热气,显然正在煮着什么东西,瓶子的底座是一只彩色盘子,里面有一些五色石子,一种奇怪的树根,不知道名称的花瓣,还有黄泥一样的粉末。

宝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瓶子,他在思索着液体沸腾的原理以及它的用途,他猜想也许这是一种古老的魔术,或者是别的一种什么神秘的东西。

大厅里潮湿阴冷,墙上挂着一些刀剑之类的兵器,还有几张兽皮,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在北边的一条大约有七米长的石板上整齐有序地摆放着一排骷髅头,它们那双黑黝黝的眼窝好像在愤怒地瞪着他们。

这让大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恐怖起来,包绮丽已经面无血色,她紧紧地抓住宝音的双臂,整个身子紧紧地挨着他,而乔龙巴特则环顾着,哭丧的脸上堆满了惊恐,他不由地跌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另几个考古队员垂着头,好像一个个待宰的羔羊。

不一会儿,就出来一个身材矮小,面色黝黑的人,他的穿着与其它土著人没什么差别,只是他的脖子上多了一些项链和挂饰,并且他戴着一顶黄色的毡帽,毡帽上还有一颗红色的琥珀珠子。这就是土著人的首领,他看上去很严肃,像一个比较聪明的家伙,他坐在虎皮石椅上,俨然一个盛气凌人的山大王。

土著首领首先问身旁的一个人,那人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只见他的神色变得越来越严峻,近乎难看,这让宝音在心里暗暗叫苦。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土著首领问道,让大家都感到惊讶的是,他竟然能说一口流利的现代蒙古语,这对惊魂不定的宝音来说是一件非常好的事,他觉得只要能够沟通,那么情况就不算坏,危险的境遇就会有所转机。

“我们是来自蒙古考古队的考古专家,我们无意冒犯你们。”宝音鞠躬说。

“考古专家?贝尔湖除了沙土和水之外什么都没有,你们在找什么?”土著首领问道。

“我们……”犹豫了一下,他担心自己一旦说出来就会冒犯到他们而招来杀身之祸,于是他又改口说,“我们只是来考察贝尔湖的那个……那个,对,就是考察贝尔湖风土性植物的生态状况,这个您懂吗?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我会为您做个详细的解释。”

包绮丽没想到宝音会这么说,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的脸,忍不住掩口微笑。

“植物?什么植物?!”土著首领霍地从他的“王座”上站了起来,慢慢走向他们,然后愤怒地盯着宝音的脸,他一把卡住旁边一个考古队员的脖子,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那个考古队员吓得浑身发抖,四肢瘫软,已经跪在地上了,他连喊救命,那凄惨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

“这位头领,我们有话好好说,您不要伤害我们的同伴。”宝音连忙劝阻道。

“你们冒犯了我们的先祖,我必须让你们受到惩罚。”土著首领恶狠狠地说。

宝音正要辩解,却见那土著首领转脸大声喊道:“西姬!西姬!”

一个妖艳妩媚的少女从另一个侧室出来,那也许是“王后”的寝室。少女楚楚动人,一张小脸白嫩的像羊脂,穿着土黄色的华丽的服饰,画着浓重的眼纹和细长的弯眉,一头金黄色长发披在她纤柔的腰背,快要落到地上,两缕秀发在耳后绾成小巧的双鸾髻,她的眼睛是绿色的,盯着她的瞳仁看彷佛能看到郁郁芊芊的森林,她的眼神中透出一种顽皮和天真的光芒,柔婉的嘴角上盈溢着精灵般迷人的微笑。

少女妩媚地瞟了宝音一眼,扭动着她纤细的腰肢,宝音的嘴很快就变成了O形。包绮丽却着急了,撒娇般地轻轻跺一跺脚,她怒视着宝音,狠狠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宝音痛得呻吟起来,他握着她的手低声说:“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你没看到她是一枝妖艳的毒刺梅吗?”

“如果你敢动歪脑筋,我发誓我永远会离开你。”包绮丽警告道。

“你看看她的眼睛,我发誓这是一双人类所没有的眼睛。”宝音喃喃道。包绮丽抬起眸子朝她的眼睛看去,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女究竟是什么人,或者是一种什么样的类人生物。

少女来到土著首领面前,盯着跪在地上的那位魂飞魄散的考古队员,然后伸出手,她的手上拿这一枚刻满花纹的奇怪的水晶。

“哦,上帝,她要做什么?”包绮丽抓紧宝音的胳膊,靠进他的怀里惊恐地说。

“我绝不信这世间有魔法,也许这是一种远古部落的某种仪式。”宝音低声说。

少女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麦基坎,达朵西坎,忽勒曼,希斯诺曼,阿亨度——帕西素雅!”

“她说什么?”宝音的脸上堆满了惊讶的表情,他侧着耳朵问道。

“不知道,这不是蒙语,至少它不像蒙语的一种,她这是在念什么咒语吗?”包绮丽说着,惊恐地望着少女。

忽然,一道奇怪的光芒从水晶片中射出来,那是一道白里透红的光芒,它竟然盘绕在考古队员的头部,那个考古队员开始战栗,抱着头哀嚎起来。

“住手!住手!”宝音急了,推开包绮丽,扑过去大喊道,“你们不能这样伤害人!如果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全说实话,我说实话!”

土著首领点点头,少女就缩回了手,只见那个考古队员的脸部就像被涂了一层红漆一样,感觉就要被煮熟了似的,包绮丽站在原地,表情痛苦地捂住了脸。宝音又回到她身边,紧紧搂着她安慰她。

“如果你再不说实话的话,你的同伴的头就会变成烤猪头,他的头颅就会和它们一样摆在那里祭奠我们伟大的神灵。”土著首领冷笑道,然后朝那排骷髅头撇了撇下巴,接着慢腾腾地说,“包括你们,全部的人的头颅都会被摆在那里。”

宝音还没说话,乔龙巴特已经浑身发抖了,他不安地、焦急地瞥了一眼宝音,那眼神彷佛在哀求他尽快想出救命的办法。

“好吧。是这样,其实我们是考古学家,我们来到贝尔湖考古。”宝音忐忑不安地说。

“考古?你们想要什么?”土著首领疑惑地望着宝音。

“这……”宝音迟疑起来,他怕他说出来,也许会死得更快更惨,于是他望着如受惊的小鸟一样战栗的包绮丽,目光露出犹豫。

土著首领的目光从宝音脸上移开,深沉的望向包绮丽,他凝视着她,然后又走近她。

“你不能这样!如果你敢伤害她,我会拼命的!当然,如果我死了,你也不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宝音大喊道,紧紧地搂着她。

包绮丽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会施暴,她盯着身旁的一根挂着铁钩的石柱,似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土著人敢这样做的话,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撞死在身旁那根石柱上,即使死,她也不会让他们玷污她。

土著首领毫不犹豫地朝她走近一步,包绮丽本能地朝后躲着,这也不得不使宝音也跟着她往后退两步。土著首领紧逼不舍,他手里的弯刀闪躲着寒冷的光芒,她条件反射似的挣脱宝音,然后不断后退,而土著首领则像玩弄猎物似的不断逼近。她一直退,直到背部靠着冰冷的墙面,她抬起头盯着他,两只手颤抖着平贴在石墙上,吃力地支撑着她娇弱的身体。他严肃地靠近她的脸,轻轻地摇着头,他晃动着手指示意她不要说话。宝音低头看着她,又紧跟着来到她面前,用厚实的身体挡在她面前。

土著首领见宝音这样,他冷笑一声,他抬起食指托起她的下巴,使她抬起头来正视他的脸,接着他又伸手捏了她微微隆起的胸部一把,她惊恐地尖叫一声,慌忙抬起双手捂住胸口。

“如果你现在肯说出来的话,我保证你的女人绝对不会受到伤害,否则我的手下会吃了她。”土著首领瞪着宝音说。包绮丽由于受到了侮辱,轻声哭了起来,

“好吧,我告诉你,我们是考古队的,我们正在寻找成吉思汗陵墓……”宝音说着,惊恐地双眼不停地打量着土著首领,也许是求生本能的作用,他竟然掏出装在身上的蝙蝠金牒激动地说,“我叫齐宝音,我是黄金家族后裔,我有权利对我祖先的历史进行研究。”

包绮丽也激动起来,她不由地捏着自己的脖子上的项链,那枚腾格里哈森,就如握着一枚皇帝钦赐的免死金牌,她颤抖着说:“我也是黄金家族后裔,我发誓,我们只是考古研究,我们不是盗墓者!”

土著首领盯着腾格里哈森与蝙蝠金牒,眼里充满惊疑和恐惧,他突然转身离开,坐在了他的虎皮石椅上,他表现得很深沉,从头到脚都威风凛凛,两只眼睛透露出寒冷而疑惑的光芒。

包绮丽恐惧万千,她靠近宝音,而宝音则用一双结实的双臂紧紧地搂着她。

“你们来错地方了!你们应该去香格里拉。”土著首领严肃地说,“如果你们真的想找到成吉思汗陵墓,我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线索。”

宝音和包绮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怔怔地站着,后背贴着冰冷的石墙,干涸的嘴唇嗫嚅着,好像要说点什么。

“您说的是真的吗?”宝音不安地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我们是吐蕃人的后裔,对于你们寻找成吉思汗的陵墓,这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土著首领给了他一个勉强的笑容说,“至于我让我的女儿领你们前去,这也许是缘分,我的女儿是神使的化身,她有你们想不到的力量,其实早在三个月之前她就说过你们会到来,而她的使命就是带你们去香格里拉。”

宝音与包绮丽相视一愣,露出一种对土著首领的说法感到不可思议的神情,接着他又问道:“我们不明白,为什么是香格里拉呢?”

“请相信我,你们如果要找的是成吉思汗的陵墓,那么你们在贝尔湖将一无所获,据我们祖先传下来的信息,成吉思汗陵就在西藏的香格里拉。”土著首领认真地说,“成吉思汗与丘处机谈论过的事情,其中关他死后应该葬在哪里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丘处机说过,在青藏地区,有一个地方叫大金川和小金川,而两川之间的地理位置就像北斗七星,同时也对应北斗,这叫做七星风水线。在六盘山驻军时,成吉思汗没忘记亲自去哪里看,到大小金川之后,发现那里的景色优美,他就对大胡子耶律楚材说,将来死后能葬身于此,也算是在人间天堂了,而那里就是香格里拉。”

“为什么耶律楚材的《西征纪要》中就没有记录这段历史呢?”宝音喃喃道。

“你说什么?”土著首领疑惑地盯着他问道。

“我是说,我们在贝尔湖岸边发现了一些刻有图案的石雕,这又是怎么回事?”宝音追问道。

“那是盗墓者从我们这里偷运到贝尔湖岸边的,他们想将这些雕像运出去,被我们的勇士阻止了。”土著首领镇定地说。

“香格里拉……难道我之前的判断都是错误的……”宝音嘟哝着,转而又问道,“这座古老的建筑是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发现你问得太多了。”土著首领冷冷地说,“但我可以告诉你,这座宫殿只是乌萨哈尔汗躲避明军的追杀而临时所建的行宫而已,我们祖辈都在这里,他们走了,我们来了,自从乌萨哈尔汗死后,没有人再来过这里,几乎没有人知道这座行宫在峡谷内,至今也没人知道。”

“北元后主……脱古思帖木儿……”宝音看了一眼包绮丽低声道,“如此说来这些就顺理成章了,也许他说的是真的。”

“年轻人,我可以派我的女儿西姬为你们带路,也许你们到了那里就会相信我说的话都是千真万确的。”土著首领强调说。

西姬很快就来到宝音身边,用那纤细的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一双妩媚的大眼瞅着他。

“哦,别这样……”宝音不安地扭过脸瞅着一脸娇怒的包绮丽说。

西姬放开宝音,用一种傲慢的眼神瞥了包绮丽一眼。

“我现在就送你们回贝尔湖,如果你们能够发现成吉思汗陵,我会非常高兴。”土著首领脸上浮现出笑容,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我不明白,我们发现成吉思汗陵,您为什么会高兴呢?”宝音疑惑地问道。

土著首领离开虎皮石座,踱着步子说:“我的祖先曾代代相传说,宋恭帝赵显就是我的祖先之一,他年幼时被俘,忽必烈封他为瀛国公,后来长大,忽必烈又命他去吐蕃萨迦寺为僧,这期间,他曾有个妻子。后来当他知晓自己的身世之后,曾写过一首诗,也就是这首诗给他带来杀身之祸,朝中有人告发他有造逆复辟之心,被元英宗硕德八剌赐死,同时赐死的还有他的妻子,儿子侥幸逃脱,也就是我的祖先。”土著首领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的想法,如果你们能够打扰了蒙古大汗的陵寝,使他们的亡灵不得安宁,这也算是为我复仇了。”

“看来我们要转移地点了。”宝音喃喃道,“香格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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