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立政殿,殿外已是风声鹤唳,立政殿的廊檐下多了许多的戍卫,铿锵有力如铁钉般伫立,手中绣春刀明晃晃,禁军副统领戚槐与戚英是一母同胞兄弟,此时接任戚英之职,戍卫宫中。
此事在御前伺候的内监也被禁令不得靠近立政殿,戚槐见我出了立政殿,忙迎了上来,我向他福了福,道:“国主命我去慈元殿宣江皇后觐见。”戚槐微微沉凝,请小志子与我同往,又唤了身边两个戍卫跟着。
我与小志子不敢多言,一路无话,火速奔向慈元殿,我能明显感觉到宫中的戍卫多了好几倍,不时的穿梭的宫中各处,约莫一刻钟,慈元殿就在眼前。
慈元殿的内监虽不认得我,却也是认得小志子的,又见跟着两个戍卫,不敢怠慢,便没有通报,直接引了我见江皇后,慈元殿高大深远,一事一物都显示着中宫的威严。
江皇后斜斜的歪在南炕上,手中拿着一本《落红偶记》,一页一页的翻看,室内中央摆着狮头镂身镏金的香炉,焚着名贵的沉水香,丝丝香甜。
我屈膝道:“王颐给皇后娘娘请安。”
江皇后抬眉瞧了我一眼,将目光落在书上,问道:“这时国主打发你来是为什么事?”
我低头不语,江皇后放下手中的书,摒退左右,吩咐我起来说话。
我起身稳稳的立定,才道:“国主请皇后娘娘即可到立政殿觐见。”
江皇后一听,眉头紧拧,问道:“可是有事?”
我道:“国主留齐王殿下、荣王殿下及华王殿下商议瘟疫一事。”
江皇后点点都,心里了然,道:“你先去吧,本宫即刻就到。”
我屈腿福了福,退却出去。
一个宫人领着我出了慈元殿,想来也是江皇后近身宫女,只见她生的眉清目秀,笑容温婉,正犹豫是否向他打听玉襄在慈元殿当差的情况,她却主动开口:“王颐姑娘在御前当差,我们娘娘有意与姑娘交好,还请姑娘在必要时念着娘娘,我们娘娘也不会亏待姑娘的。”
突然我手多了一物,宫人捏着我的手,轻轻的拍拍,不容我拒绝,宫人又笑道:“玉襄姑娘在娘娘处当差,手脚伶俐,很是讨娘娘喜欢。只是玉襄拨来的时间短,立马当了上差,怕下面的人不服,做些粗活,等积攒了些威望,再安排些体面的活计。”
宫人的话,话中有话,暗含威胁,我为江皇后所用,玉襄在慈元殿自然相安无事,这不是明摆着拿玉襄威胁我吗?宫人将手中之物向我身前推了推,我自己的安危尚不可知,如何能顾及到玉襄的安危,虽有拒绝,却不那么坚决,口中却道:“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王颐自然受娘娘的管束。”
宫人听罢也不恼,松开手,笑吟吟道:“来日方长。”说着已将我送到慈元殿外。我只觉得手中的物件十分烫手,却无法甩脱,颤巍巍打开一看,竟是一个小巧玲珑子儿绿的玉扳指,细看内环处刻着“浥”字,是国主的名讳,玉扳指曾是国主的贴身之物,江皇后转赠于我,可见里头暗含的深意。
小志子已经在殿外等的焦急,两个戍卫远远的静立在远处。我抬头看天,墨色的天空矮矮压着宫墙,依然是那么的雄壮迤逦,几丝云彩若明若暗。
小志子掌了灯,催促道:“快走吧,国主等着回话呢。”身后的两名戍卫影子般隐匿在黑暗之中。回到立政殿的时候,殿内的氛围静的炙热,似乎一簇小火苗便能燃起汹汹烈火,我向国主回了话,我成了华王殿下指控的嫌犯,只能跪在当地接受审判。
江皇后来的极快,身后跟着名宫人,正是与我说话的那人,江皇后也算是经历过些事,宫中倾轧,兄弟倪强,屡见不鲜,但是她很明确自己的立场,国主的荣辱便是自己的荣辱,她没有强有力的娘家可依仗,依傍的只有国主。
国主似是已经等了许久,江皇后行过礼后,国主便开门见山道:“半月前,孤命皇后整肃后宫,查察后宫人利用瘟疫一事投毒事件,皇后可已经结案了?”
江皇后静立一旁,缓缓的回禀国主:“国主托付瘟疫一事,臣妾不敢怠慢,夙夜忧叹,唯恐托付不效,经过半月的调查,终不负国主重托,所有涉案人员一共13名,臣妾已经捉拿到案,并且供认不讳,留有口供,事实清楚,臣妾不敢擅自处置,特奉上供状,请国主定夺。”
徐市不在跟前伺候,我思索是否代劳,正在犹豫间,齐王起身,接过江皇后手中的供状,承给国主。
国主接过手中,铺排在案前,细细的看了一遍,眉头紧锁,目光蓄起寒意,道:“一并交由孙蹇,依律量刑,绝不姑息。”
华王突然冷笑道:“就凭一张供状,便可以定人罪吗?”
江皇后面色不快,华王的话明显是对江皇后的查察此事的质疑,便要相怼,却听到国主道:“江皇后辛苦,此事办的孤十分满意,跪安吧!”
江皇后到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国主既然极力维护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再与华王殿下挣一时的长短,也不合身份。江皇后面色戚戚,心里凄苦,身为一国之后,在国主眼里不过是个外人,扫了一眼跪在当地的王颐,跪安退了出去。
华王明白,国主也有着关起门自家兄弟解决此事的架势,毕竟江皇后不在此案之中。
国主目光逼视华王,问道:“有供状在此,具具件件事实清楚,皆有人证,还有画押的供词,所有一干人等皆已认罪,并未涉及王颐?可见王颐并没有参与此事。”
华王起身踱步,缓缓的来到我的跟前,不置可否道:“请国主应允臣弟问王颐几个问题?”
国主目光森然,对我道:“王颐,你起来说话。”
华王提唇一笑,说话十分平稳,“听说王姑娘是会些医术的,此次瘟疫事件也是王姑娘发现异常,还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药方,解决了宫中瘟疫。”
华王的话听似褒奖,我有些琢磨不定,不敢多加妄言,只是道:“在蜀国时略学过医术,只懂得皮毛,治愈瘟疫之事纯属偶然。”
华王笑道:“就连凉宫最好的御医都束手无策,竟然被你偶然治愈了,你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吧?”
我预感不妙,只是道:“华王殿下有所不知,瘟疫的治愈并不复杂,只是病症来势异常,一时不察也属正常。”
华王作恍然状,“喔,一时不察,看来你的医术敌得过凉宫的国手,叫小王好生佩服。”
在华王的恶意调侃下,我觉得一张网罩在我的身上,并且漫漫的收拢,我再多的解释也是苍白无力:“华王殿下见笑了,我怎么能与凉国的御医匹敌呢?”
“你当然不能,因为只有瘟疫的制造者才有瘟疫的药方。”华王冷冷道。
国主施施然道:“四弟,说话得讲证据。”
“证据?”华王坐回楠木椅,胜券在握似得道:“请国主宣御前宫女黛离。”
我只觉得脑子一轰,突然意识到一柄利剑直击我的咽喉,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国主目光狐疑,细细打量一番,心中计较后才道:“臣弟总得给孤一个理由?”
华王笑道:“国主稍安勿躁,只要传唤黛离,便会坐实王颐的罪证。”
国主沉凝,面色极为难看,齐王起身,行至我的跟前,淡淡瞥了我一眼,反而问向华王:“四弟,为兄倒是有个疑问?”
华王目光森冷,骄傲不屑。
“四弟真是好手段,连御前的宫女都为四弟所用,不知私相授受该当何罪?”齐王冷笑。
华王回怼,“二哥可不要妄言,私相授受的罪名臣弟可承受不起,想来是黛离发现王颐有不轨行为,特来首告。”
齐王笑问道:“黛离首告为何不直接禀明国主,而是要告知四弟你呢?”
华王也没有回避,不温不火道:“这我可不知道了,何不宣黛离一问便知。”一副将自己置身事外态度。
黛离与华王,我想那日蔻女神态向往问我,“你见过华王吗?”无限向往的少女心迹萌动,陷入爱情的泥沼,无法自拔,我深切的体会那种滋味,可是此时的华王已经毫不犹豫的抛弃了黛离这颗棋子,可怜黛离的卑微与盲目竟然害人害己。
黛离被传唤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