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王的离京无疑是对黛离最大的打击,她所有的期许都在寄托在华王殿下身上,她倾尽一切,飞蛾扑火般的爱情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华王的成败就是黛离的成败,如果华王有东山再起的一天,黛离兴许有还有机会,我相信黛离会明白这个道理,这只是劝说黛离活下去的理由,然而我并不希望这一天的到来。
至于黛离腹中的孩子,是黛离与华王殿下私相授受最好的证据,华王殿下不会希望留下这个孩子,而留京执政华王府的华王妃更不愿意看到孩子的出世。
我相信黛离自会权衡,其中的要害,不言而喻。我要做的就是让黛离看清华王的薄情寡义,优先保住自己命,腹中的胎儿才死得其所。黛离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能救自己的命,命没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如果黛离在狱中诞下婴儿,如何保全长大成人,在狱中出生的孩子,让他如何面对自己的人生。
我离去的时候,黛离两眼空洞的看着黑暗,像一丝魂魄幽幽飘荡于天地之间,脸上斑驳血迹已经变成紫黑,凝结成块,甚是瘆人。
翠儿见我去了许久才回,面色也有些凝重,便问怎么回事?
黛离的事也无法与翠儿言说,我只道:“黛离身子不好,请我给瞧一瞧!”
听我这样说,翠儿阿弥陀佛,我道:“明儿我去御医署开一剂药,你给黛离送去。”此事尚没有被发现,孩子悄然落地,黛离才最安全,若是被人发现黛离怀有身孕,不仅胎儿难保,恐怕黛离有性命之忧,她不能冒这个险。
打胎所需要的马钱子、生南星、生川乌、生草乌、水银、麝香等药材虽平常,为掩人耳目,我同时找了多位御医,凑齐这些药,御医们见我是御前的人,也都知道我是懂些医术的,遂十分爽快,这些药都是活血化瘀的,好生嘱咐我不可多食……
我将药拿银吊子熬好,用一个密封的瓷罐装了,另包了些阿胶与红糖,其它的我也没有了,将腰牌给了翠儿,命她给黛离送去,喝不喝全在黛离自己,翠儿回来时,我问她黛离喝了没有,翠儿道:“二话没说,一仰脖儿,喝得精光。”
我心里五味陈杂,没想到我的手上也会沾上血,而且还是一个还未成型的婴儿,但是他有不得不死的理由……
早上寇女下了值,我暂时顶了茶水上的差事,今儿国主散朝比平常要晚些,后又会朝臣于立政殿,约莫听着是商议平国使者入凉的事宜,我懵懂朝政,索性离的远远的。
徐市乖觉,看的明白,心里赞叹道:真是个实心眼的好姑娘,心里也明白,可惜啊,既在御前伺候,又怎么能完全避开呢!
听徐市的意思,今日议政没有结果,明儿散了早朝后还得继续呢!
凉、蜀、平三国成纵横之势,其中凉国强盛,蜀国次之,平国式微,凉国地处北方,土地贫瘠,早就觊觎中原大片的肥沃土地,在地理环境上,以南国的黑美沙漠为界线,以北为凉国,以南为蜀国,而平国与蜀国和南国接壤,向西南方向延伸,沃野千里。平国要想出使凉国,必须借道蜀国或南国,否则西面只能穿越界桥大峡谷,路过十几个小国,东面是烟波浩瀚的东海,碧静港湾的主人,烟水缥缈,一望无际。
如果凉国与平国交好,蜀国被孤立,岂不腹背受敌,然而南国早已脱离蜀国的掌控,根本无力阻止凉国与平国的结盟,如此蜀国状况堪忧。然而,唇亡齿寒,凉国早有称霸中原的野心,蜀国亡,平国危已。对于平国派使者入凉结盟的意图,凉国朝臣意见迥然,争论不休。
朝政之事与我无关,我落得清净自在。朝臣散去时,已经到了上灯时分,国主简单的用过晚膳,继而伏案批阅奏疏,紫檀大案上堆积如山奏疏,国主面有倦色,依然聚精会神,我换完茶盏,意欲悄声退出,那知国主拾起茶盏,啜了一口,道:“黛离的事你不要再管”。
我一惊,有些泄气,御前的事哪能瞒得过国主分毫呢!且听到国主淡淡道:“你是一片好心,她未必会领你的情!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
“可是——”
“你若不听,孤收回腰牌!”国主语气有些生硬。
不知为何,我眼里有些婆娑,福了福,将腰牌拿出来,放在紫檀大案的一角,“奴婢遵旨。”
国主愣神的看着一抹翠色疾步离去,想说设么,嘴角抽动几下,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回到值房,也到下值的时间了,今晚值夜的是芳锦,交割明白了,便回了耳房,我有些气闷,却又不知道自己气闷什么?翠儿见我神色泱泱,想来是累着了,忙的服侍我歇息,一夜无话。
次日早朝散后,国主会朝臣在立政殿商议平国使者入凉国的事宜,齐王朱瑞、御史大夫素维、丞相周奂、太尉崔烈、大将军何茂等按序齿落座,徐市自在殿前分派伺候茶水及点心。
国主在御座上落座,一臂搭靠在扶手上,君威自重,环视大殿,才缓缓道:“关于平国使者入凉孤已与各位重臣商议多次,一直没有达成较为统一的意见,中秋之后,平国使者必入凉国,届时凉国若依然摇摆不定,态度不明,岂不让平国耻笑我凉国泱泱大国,国事紊乱,朝政松散,不成体统。“
太尉崔烈的态度一向明确,打反正是要打的,何不将蜀平二国一起荡平!
丞相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平国岂会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蜀平二国结盟,诱使凉国出战,南方沃野千里,凉军长驱直入,首尾不能相顾,后援辎重难以为继,此乃诱敌深入之计也!”
大将军何茂道:“蜀国与平国兵力不及凉国,倘若二国合兵一处,攻其不备,凉国危已!”
国主点头道:“平国国主韩虽并非平庸之辈,远道而来,此举必有深意,凉国不可大意。”
素维称是,“蜀国与平国素来不睦,是否真的不睦,不得而知。”
国主见齐王默然不语,便道:“齐王可有不同的见解。”
齐王起身,颀长挺拔的英姿踱到殿前,拱手而立,“启禀国主,臣弟有一个疑问不解?”
国主似是有了兴趣,“齐王殿下不妨说出来众朝臣参详一二,豁然开朗也未可知啊!”
“平国与凉国国境并不接壤,要派使者入凉国,必定借道!西面是界桥大峡谷,常年火岩迸发,鸟兽不营,何耐人力?东面是浩渺无垠的东海,碧静海湾的主人向来水路秋毫不犯,平国也没有理由去触这个霉头,毕竟旱鸭子不及人家常年在水上混的?那么平国借道只有两条路,第一条借道蜀国,无论蜀平两国是否真的不睦,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借道蜀国路途遥远,耗时较长,难免有什么差错,因为平国与凉国结盟是蜀国最不想看到的,凉平而国相互夹攻,蜀国腹背受敌,因此蜀国一定会拒绝平国的借道,如果蜀国同意平国的借道,平国必然居心不良;第二条借道南国,南国曾经是蜀国的疆域,自立后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同样的道理,毛之不存,皮将焉附,南国岂能同意!”齐王顿了顿,反问道:“平国的使者如何入凉,也许只要弄清了这个疑惑,平国国主韩虽意图便可以探究一二了?”
国主面色一晒,看向众朝臣,“齐王殿下所言甚是,众臣可有解啊!”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界桥大峡谷、碧静海湾、南国、凉国,平国会借道何处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国主。凉国与平国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隔蜀相望,几乎没有交集,国主也没有在短时间内与凉国的结交打算……可惜指派在平国的探子五年前就再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国主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平国出事了?
“臣弟深以为然!”齐王附和。
“出什么事,能与我凉国有关?“国主问道。
齐王道:“臣弟也只是猜测,相信消息随时到来!”
国主若有所思,狐疑的看着齐王,众朝臣也不解,齐王哑然笑道:“国主与众位同僚稍安勿躁,臣弟所知有限,待到消息确实后,一并禀明并告知各位。”
国主点点头,问道:“以齐王所见,该当如何!”
齐王思忖了片刻,道:“平国使者入凉,自然受得起国之重礼,国主需亲自奉为上宾,坦诚而待!”
国主道:“平国使者远道而来,孤必定率朝臣夹道而迎!”
齐王拱手赞道:“国主英明!”
众朝臣附议。
今日的议政总算有了初步的意见,各朝臣所有意见保留,一切等到中秋之后,平国使者入凉国,再行商议,相机作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