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璇通过“梨园”为齐王搜集朝中重臣的动态,就连私密的床笫之事都瞒不过她们的眼睛,越是细致越好,桩桩件件都不能错过。
李璇培养的优伶,确实为齐王挖掘出许多潜在的政敌,为齐王消除了政治隐患。
齐王的暴怒还未停息,李璇好生解劝道:“齐王殿下息怒,火大伤肝啊!”
齐王扫了李璇一眼,见她眉眼间甚有得意之色,不免多了几分恼意,言语还算客气:“如此,让李崔公见笑了!”
看到凉国的朝廷官员相互倾轧、猜忌、内耗,李璇自然是乐意看到的,李璇眉目一凝,正色道:“齐王殿下可是误会奴婢了!”李璇欠欠身,“奴婢为齐王殿下披肝沥胆,一片忠心,还望齐王殿下明鉴!”李璇自称奴婢,以他簪花门门主的身份已是卑微到了极点。
齐王完全不受李璇的蛊惑,一针见血道:“看到凉国朝臣相互排挤打压,不正是李崔公乐意看到的吗?更妙的是此事还是李崔公的功劳!”
李璇正色道:“朝臣倾轧猜忌,古往今来皆有之,凉国如此,我蜀国又何尝能幸免呢!”说着又欠身,“奴婢有今日,全依仗齐王殿下,想来这些事情奴婢不去做,齐王殿下自会安排他人去做!”李璇抿嘴一笑,“只是齐王殿下更放心奴婢,奴婢也甘心为齐王殿下效力!”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齐王需要李璇为她利用“梨园”这个声色场所监视着朝廷官员的一举一动,李璇也需要依仗齐王这课参天大树作为迷障,行机密之事。两人皆心知肚明,只是关于“女刺客”一事,以齐王的机谋,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摊牌,她还需要这颗棋子帮助他扫除一切障碍。
齐王面色有些松动,忽而笑道:“李崔公为本王办的桩桩件件,本王铭记在心!”
李璇笑笑欠身。
齐王白净的手指将信封瞬间化为齑粉,李璇心中一寒,齐王用意十分明显,这是在警告李璇不可轻易妄动,否则就如这信件瞬间化为齑粉,如此,李璇面上还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岿然不动的微笑。
齐王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也甚有敬佩之意,李璇入凉国的意图齐王又这么会不知呢,蜀国已经走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十年前的那场战乱,使得蜀国的政治、经济、军事、士农受到全面的破坏,在无力恢复的情况下,蜀国不得不偿还巨额战败赔偿,致使蜀国在这十年中无力发展军事及经济,然而政治就像一颗坏了的毒瘤,越积越大,外戚专权,把持朝政,国主庸弱,太子无能,国力日弱,每况日下,所能依仗的就是每年输送大批的绝色美女入凉国,借机谋划诡谲之事,只可惜凉国的国主不近女色,这群人只好蛰伏在凉宫及民间,伺机而动,这些年中,也的确搅动过凉国的风云,如疏桐尔尔,但是以凉国国主的睿智与决断,凉国国力的蒸蒸日上,政通人和的景象,不过是杯水车薪。
齐王心里微微叹息,李璇确实是个人才,身为女子一点儿也不比男子差,但是她同时也是狠辣愚忠的,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愚昧的效忠于蜀国的国主,然而在蜀国国主的眼里,焉知不是他的棋子呢!
李璇搜集到的情报是朝中御史台的范臣、董大、将右等三位御史预备联合弹劾齐王朱瑞,什么目无法纪、私设刑堂、纵奴行凶,云云尔尔也就罢了,其中一条私建兵厂,私造兵器,意欲谋反。齐王嘴角抽动,“老匹夫,素维这个老匹夫!”眼眸里闪着桀骜的凶光,李璇一个激灵,毛骨悚然,齐王朱瑞是个魔鬼,与魔鬼做交易,胜算几何!李璇有一种无力感,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与往常一样,国主伏案批阅奏疏,立政殿里的烛台滟滟跳动,烛泪累结成块,我拿新的红烛换上,再用灯罩罩上。国主没有新的吩咐,我换了茶盏,便退出了立政殿,候在廊庑下,今儿也奇怪,一向在御前伺候勤勉的徐市,好一会子没见踪影,只派了小志子后在廊庑下。
反正也是闲着,长夜漫漫的,我便问了小志子他师傅去哪儿了!
小志子两眼一瞪,“师傅只让我好生伺候着,什么也没说。”
我一向没有好打听的习惯,见小志子如此说,大概是有重要的事情吧,也没有再向下问。
小志子似是有话要说,向我靠近了半步,悄声道:“昨儿我见着桂公公了!”
我一听又惊又喜,自离了去锦宫,就再也没有见着他们,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你怎么见着他了,他们可还好!”
小志子笑道:“昨儿我去内务府领东西,正巧贵公公也在。”小志子故意停顿,笑道:“如今他们算强多了,瘟疫事件去锦宫立了大功,国主恩赏了好些东西,还荣升了品级,桂公公如今在敬事房当差,赖公公也被拨派到尚功局当差了!”
我心里也欢喜,“可是要恭喜桂公公与赖公公了!”
小志子笑道:“桂公公一个劲儿的夸姐姐,祝姐姐长命百岁呢!只是才换了当差的地方,还不能立刻来谢谢姐姐,改明儿桂公公一定亲自谢谢姐姐的!”
我笑骂道:“姐姐长姐姐短的,才换了差事正经当差才是,哪里学的奉承的脾性!”
小志子道:“姐姐只管生受就是了,也担当得起!”
我气的笑骂,问道:“王公公呢?”
小志子道:“还在去锦宫当差呢!”
我狐疑的看着小志子,正要发问,小志子抖激灵道:“听桂公公说,本来恩旨荣升王公公四品掌事的,王公公以老迈为由拒辞不受,仍在去锦宫当差!”
我点点头,王仁浑浊的眼神突现在我的脑海里,琢磨不透,我一直感激王仁舍生冒险的将宋茜的遗物,也就是那半张布帛找回给我,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远离宫禁,远离权力,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我这样想。
我感到欣慰,桂公公与赖公公出息了,能有个好的前程。
两人正说着,远远儿的瞧见一溜灯由远及近,脚步声杂沓急促,近了才瞧清,正是徐市风尘仆仆的,后面还有一人,英姿挺拔,面如刀刻般坚硬,正是戚英。
两人没作停留,徐市将琉璃灯递给了小志子,瞧了我一眼,便推开立政殿门臼,轻轻的吱呀,两人闪身进去。
国主搁下朱批,正襟危坐,十指交错。
两人见过国主,立在一旁回禀。
国主眉头轻挑,目光索然。
戚英目光炯炯回禀:“虞大人所带的一队人马在英烈村中了埋伏,重伤被捕,其他人死伤不明!”
“英烈村?”国主头皮有些发麻,英烈村是忠门之后,朝廷专门用来供养战后遗孤及负伤士兵的,以示朝廷体恤忠门,福泽后人之举。
戚英接着道:“蜀人盘踞在内,料定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以此为要挟!臣已经派人团团将英烈村围住,只等国主号令!”
国主问道:“蜀人谁做主?”
戚英抬眉道:“白莉!”
“白莉?”似乎在哪里听过。
戚英道:“可算是凉国的故人了?”
经戚英提醒,国主似乎想到了什么。
戚英接着道:“白莉在蜀国时,一直隐居在孤云庵修行,有个法号叫吾悲师太!”
徐市虾着腰,接着道:“奴才找宫里的老人儿细细问过了,这个白莉在二十五年前随好友来过凉国!好友身份显贵,还在凉宫好生的待过几年的,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回蜀国,再也没有在凉国出现。”徐市目光闪烁。
“白莉的好友是谁?”国主面色暗黑。
徐市身子一抖,小心翼翼的迸出几个字:“已逝的李太妃。”
国主眉头一锁,“齐王的生母!”
徐市弓着身子不敢答话。
国主交错的十指微微卷曲,骨节发白,黑沉的面色渐渐舒展,忽而冷笑道:“原来是她,记得小时后孤还叫过她一声白姨呢?”只是对于这位白姨的音容笑貌早已模糊不清了。孤云庵、吾悲师太?国主冷笑,这不是王颐的师傅么?
“看来孤的这位白姨是特地来凉国看孤的笑话了!”国主似笑非笑,话里的机锋煞气甚重。
戚英也有所了解,只等着国主下令。
国主难容问道:“白莉有何诉求?”
徐市与戚英对视一眼,戚英回道:“要挟英烈村的村民,要求退兵!”戚英偷偷的觑了国主一眼,接着道:“英烈村村民傲人骨气,不受要挟,呼喊凉军入村缉拿凶徒,以为国捐躯为荣!”
国主不由赞道:“英烈浩气长存,感天动地,凉国之幸,孤之幸,万民之幸,孤深为感动。”
徐市与戚英跪地立誓,效忠国主,效忠凉国,效忠万民,在所不辞。
国主精神激昂,慷慨而道:“孤有你们,何愁大事不成!”
“也是孤该拜访白姨的时候了!”
戚英犹豫片刻,“启禀国主,臣有一事,不敢回禀国主!”
“什么事?”
“ 御史台的范成、董大、将右三位御史今日在府中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