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那场战乱,众人历历在目,蜀国与凉国为此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最终以凉国胜利, 蜀国割地赔款,从此的蜀国一蹶不振,经济萧条,民丁缺员。作为战胜国的凉国,将凉国的国主朱挚推向了人生的巅峰,成就了一代霸主的地位。
两国的双边关系经过此役后,彻底的断交,李家嫁出的女儿是凉国国主的妃嫔,彻底触怒了鱼头湾的民众,她们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李家,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战乱时期,一群草蔻趁着月色洗劫了李家,李家的主仆死的死,伤的伤,如此的惨烈,似乎也没有得到鱼头湾村民的恻隐之心。
后来吾悲师太着两个姑子将李父安置好,施舍口粮,勉强的活了下来。
尽管如此,王绛的集中营任然在如火如荼的经营着,更大规模在民间甄选美女,趁着给凉国送贡品的机会,将大批的美女输送到凉国的后宫及民间,潜伏下来,等待新的指令。
吾悲师太突然道:“茶凉了!”
国主朱浥怔怔,微微抬头,看着窗外,蒙蒙的虚白透亮进来,有些恍神,细细的拈指道:“天亮了?”
吾悲师太也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低头不语。
国主起身告辞,吾悲师太合掌相送。国主看似忧心忡忡,突然停下脚步,终是没有再言语,至于白莉如何二次入凉国,当年李妃真正的死因,已经接近事情真相的国主,竟然悄然的退却了,真相往往是最残酷的,此时的齐王已经被仇恨淹没了,当年事情的真相只剩最后一层面纱,一旦揭晓,国主与齐王的对抗就变得白热化了。
突然吾悲师太道:“国主何不将贫尼杀了,一了百了,让真相消弭在历史的浪潮中,何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国主微微皱眉,不加复制的垂下眼皮,似是警告:“师太好生养着吧,西青是荒寂了些,可保护师太性命无忧。”
吾悲师太点点头,道:“请国主放心,贫尼必定不让国主失望。”
国主笑道:“如此甚好。”
不知不觉,我已经在西青的花厅里睡了一觉,被一个丫头叫醒,才发现天已经亮了,此时国主正从正厅的廊庑下转过来,徐市虾着腰跟在后面,一面给我使眼色,我忙朝国主福了福,迈开步子跟在后面。
回到立政殿,我忙服侍国主宽衣净面上朝,看看时辰,我也该下值了,自有芳锦与黛离交值。
回到耳房,丫头翠儿早就候着那里,看着翠儿着急的模样知道必定有事,果然,翠儿手里捧着一个信笺,见我回来了,忙的迎上来,将手中的信笺交给我,还不迭的请罪:“奴婢该死,不知名的信笺进了耳房,奴婢竟然浑然不知,请姑娘责罚。”
我接过信笺,这后宫中藏龙卧虎,能人辈出,进出后宫易如反掌,放封信笺算什么,我也没有责备翠儿,就问道:“可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翠儿想了想,摇摇头道:“奴婢细细的检查过一遍,并不曾丢了什么。”
我道:“你先去忙你的吧!”翠儿识趣,福了福就下去了。
信笺上直注明了王颐亲启,再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了,心里却有些不安,这后宫中可能与我取得联系最有可能就是李璇领导下的谍者,我与李璇虽有几面之缘,一同入凉国,可是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在我的内心,也是拒绝与李璇有过多的来往的。
心中惴惴不安的打开了信笺,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小姐,救命。”字迹工整整洁,不像是情急之下写的,我将信笺摊在桌上,思忖一会儿,在凉宫能叫我小姐的只有一人,那便是陪伴我入凉宫的玉襄,玉襄如今在江皇后宫里当差,我翻出那日隐公公给了一个子儿绿的扳指,拿在手里就觉得烫手,更是拿玉襄要挟与我。
我与玉襄的主仆情分自然是比不上在蜀国的王岳的,但是此一时彼一时,身处凉国身不由己,能照应就多照应些吧。玉襄我不能不管,她在慈元殿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吧。既然是将皇后有请,我自然不能爽约的。
我拾掇一番,不过是宫人的衣裙,如今天气渐凉了,另加了夹袄的褂子,长眉入鬓,略施薄粉,清绝的眸子淡淡无华,我不由的感叹,还是在孤云庵的日子过得舒心,缺了锦衣玉食不要紧,重要的是无拘无束,自有自在,入了秋,国主体恤我,早令人熬上了补气的汤药,自然这个信息给了很多后宫人的猜测,无奈,药既然喝了,就不能怕人侧目。
江皇后娘家在朝中没什么势力,父亲不过是七品的编修,就算是做了国主的老丈人,官职却原封不动,十年来也没有升迁过。江皇后得不到国主的宠爱,娘家没势,膝下无子,想来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慈元殿离立政殿不远,身边的翠儿打发了,我便孤身一人来到慈元殿的大殿前,秋高气爽,太阳洒下的粼粼金光,有些耀眼,隐公公倚在慈元殿门槛边,正与几个内监说些什么,瞧见我来了,忙的笑盈盈的迎了过来,“姑娘来了!”
我也顺势福了福,隐公公是混迹凉宫里的资深人士,接人待物甚是圆滑,一双久经风霜的眼睛洞察着一切,我心里有些不安,隐公公笑呵呵道:“姑娘是御前伺候国主的,本该叫一声姑姑的,无奈我这老脸薄,倚老卖老的叫一声姑娘。”
我忙的道:“隐公公客气了,奴婢在御前伺候的时日短,担不起那样的大礼,公公不嫌我浅薄,就是疼我了。”
隐公公笑笑,一双昏黄的眼睛隐在皮肉了,一步当先,领着我进了慈元殿。
江皇后刚用过早膳,斜斜的倚在南边的小炕上,手里手里翻着一本书,隐公公领着我给江皇后请安,江皇后合上书,命人赐坐,我哪里敢坐,谦让几番,方斜斜的坐下。
江皇后面色平淡的看了我一眼,问道:“国主最近可好啊?”
我心里有了底,最近国主忙于政事,接连处理英烈村及与齐王的恩怨,眼下中秋将至,蜀国与平国的使者将入凉国,国主自然没有心思理会后宫的事宜。我想了想道:“中秋将至,各国的使者将抵达凉国,国主每日忙于筹备迎接使团入凉的事情。”
江皇后不置可否,问道:“国主近日出宫频繁,听说都是你伺候左右的?”
我算是明白了,江皇后是闲着没事,在慈元宫打翻了醋坛子,来找我晦气,我想了想,“奴婢在国主身边伺候国主,只尽心尽力的伺候国主,别的事情也不敢打探。”
江皇后显然是对我的回答不满意,冷冷的哼了一声,“你是在教导本宫后宫干政么?”
我吓了一跳,不动声色道:“娘娘严重了,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哪里轮到奴婢教导娘娘!只是国主出宫之事,国主另有交代,请娘娘恕罪。”我顿了顿,又道:“请娘娘放心,国主日理万机,也必定是挂念着娘娘的。”
果然,江皇后听我如此说,眼里闪着惊喜,迫不及待的问道:“当真?”
江皇后身居高位,却不懂得驾驭权术,一来与她的出身有关;二来与她的心性有关,不爱搅动风云,只爱风花雪夜。想必国主也是看中了江皇后的这点心性,才册封她为正室的吧。如果我在凉国里有了江皇后这个盟友,是不是会解决一些麻烦呢,面对不显山,不露水的惠妃,飞扬跋扈的珍妃,江皇后这个身份或多或少有些用处吧。再者,不能不考虑玉襄的处境,无论玉襄带着何种目的进入凉国,我都不可以不管。
江皇后向前倾着身子,注视着我,我微微的抬起眼皮,看到江皇后眼里的迫切,是对国主拳拳的爱意,我的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我轻轻的咳了一声,道:“皇后娘娘的才情甚高,国主送给齐王殿下的倪瓒的《渔庄秋霁图》,很得齐王殿下喜爱,怎么不是皇后娘娘的功劳。”
江皇后虽然出身不高,父亲只是七品编修史官,对凉国的人文历史如数家珍,江皇后耳濡目染,颇有诗书情怀,在闺阁中长大的女子大抵如江皇后这样吧。国主送给齐王殿下寿辰的礼物,便是有江皇后推荐,本来后宫之主也在职权范围内,但是这倪瓒的《渔庄秋霁图》颇得齐王殿下的喜爱。
一席话说的江皇后喜上眉梢,突然面有愁容,“本宫素知是个无才的,竭尽全力的打理后宫,却也是差强人意,唯有在诗书上尽一尽心罢了。”
我忙的安慰江皇后万万不可妄自菲薄,后宫还指望着她呢,为国主分忧。江皇后在后宫安分守己,做好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国主不是无情的人,保她一身平安大抵是没有问题的。
我朝桌几上瞧了瞧,问道:“皇后娘娘看的什么书呢?”
江皇后闲散的瞥了一眼,拿起《落红偶记》道:“闲来无事,随意的翻看。”
这《落红偶记》是修心养性的书籍,打发时间,修炼才情一类的,我微微一沉凝,才道:“前儿不久瞧着国主正在看一本《西厢记》,偶然与奴婢说起,无奈奴婢不在诗书上用心,竟然一个字儿也答不上来。”
江皇后一点就通,喜上眉梢,自然对我有亲近了不少,此刻的我也对江皇后许下了承诺,我叩首在地,“请皇后娘娘放心,奴婢在御前一日,心里必定是向着皇后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