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惊,缓了缓,也就释然了,这不正是我要的效果么,国主与皇后本就是夫妻连心,举案齐眉的,我忙的去传话给徐市,徐市一听,也立即吩咐鸾仪。国主吩咐从简,国主上了肩舆,一溜八盏宫灯簇拥着,后面跟着十数人,迤逦朝慈安殿而去。
国主吩咐鸾仪从简,恐怕也是搅乱了后宫中的一池春水,更深露重,国主凛风而来,足见国主对皇后的深情厚谊,后宫多的是善妒之人,不知多上宫女内监要遭殃了呢。
皇后娘娘出门迎接,跪拜在冰冷的凉阶之上,国主虚扶了一把,怜惜道:“地砖上寒气重,皇后只需在大殿内接驾即刻,寒气浸体,落下病根儿就不好了。”
国主的关怀,让皇后娘娘又惊又喜,忙的随国主入殿落座。国主面色温和,却掩盖不住深深的疲倦,国主眼眸下乌青浓重,我竟然瞧着眼里。
皇后娘娘忙的吩咐上了点心,国主只是略略的品尝一下,说十分的可口,就放下了。皇后娘娘有吩咐端上牛乳,说是晚上喝点儿牛乳有助于睡眠。国主也欣然接受了皇后娘娘的好意。
国主指了指,对皇后娘娘道:“皇后辛苦了,坐。”
江皇后今年刚满20岁,妙龄正当、春闺寂寞的年纪,国主今日凝露而来,当真是又惊又喜,竟然有点儿把持不住。
皇后娘娘浅浅的在南炕上坐下,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有些湿润,手中摩挲着帕子,国主轻轻的一捏皇后娘娘的手,皇后娘娘竟然微微的抖动了一下,国主温言道:“上次宫中瘟疫事件你做的很好,既保全了各宫的颜面,也有力的惩治了作乱的小人。”
皇后娘娘心里一甜,上下搭勾着手盈盈跪下,娇翠欲滴的声音道:“本宫有罪,本宫掌管后宫无力,致使奸邪之徒作祟,导致后宫瘟疫不断蔓延,请国主治本宫失察之罪,此乃罪状一,瘟疫蔓延,导致后宫宫人人心惶惶,而本宫束手无策,请国主治本宫主事不利之罪,此乃罪状二。”
我惊骇,果然是编修家出身,文辞多彩,条理清楚啊。果然四书五经、《贤媛集》、《女训》、《女则》果然会调教人。
国主笑道:“若要怪,就要怪孤统治凉国不力,你无需自责,孤知道你尽力了。”
果然皇后娘娘展颜微笑,国主亲扶她起来,道:“皇后很好,将后宫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后宫安稳,孤才安心处理前朝事物,凉国才能襄太平盛世啊。皇后母仪天下,万民敬仰,皇后不应该妄自菲薄。”
皇后娘娘停了国主的话十分的受用,便面若桃花。
国主扫了一下炕上的书,竟然还是那本《落红偶记》,国主笑道:“皇后娘娘才情甚高,《落红偶记》正是陶冶心性的书。”国主突然瞟了我一眼,我心里一紧,但听国主道:“最近孤正瞧着王实甫的戏曲《西厢记》,讲的都是民间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故事,不知道皇后是否感兴趣。”
皇后娘娘一听,心里果然欢喜,“臣妾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书籍,既然国主在看,必然是好的,不知可否借给臣妾一看。”
国主倒也是大方,看了我一眼,笑道:“既然皇后喜欢,这有什么难的,立政殿的碧纱橱里正好有一册,明儿孤命人给好后送来,可好?”
皇后娘娘笑靥如花,娇羞的模样十分的惹人怜爱啊,我幽幽的叹了口气,此时的皇后娘娘恐怕早就把我的功劳忘得九霄云外了吧,我一眨眼,看见国主找正望着我,似笑非笑,我一愣神,忙的敛容,看着所站的三寸之地。
看来国主此趟的目的差不多了,该是回春意殿的时候了,那曾想,国主竟然没有走的意思,皇后娘娘命人端上牛乳是喝了一杯还有一杯啊,皇后娘娘当然是乐意啊,突然皇后娘娘面色一正,面露出难色,吞吞吐吐半晌才道:“臣妾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国主一听,知道有重要的事情,面色也凝重了许多,“皇后与孤本是夫妻一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者,既是家事又是国事,皇后有事可不能瞒着孤。”
皇后娘娘眉毛一挑,正色道:“九儿,拿来!”
叫九儿的宫女应声,瞬间就端上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本册子,呈在国主跟前儿,国主看了皇后娘娘一眼,便翻开册子,细细的看了一遍,并没有看出什么倪端。
国主不解的看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慌不忙解释道:“这是各宫各处宫女内监的花名册,人数、名字一一罗列在上面。”
国主看着册子,道:“孤并没有看出异常,各宫各处的宫女内监都按祖制,并没有逾越的地方。”
皇后娘娘道:“国主请往后面翻看。”
国主依言拿着册子一页一页往后翻看,皇后娘娘接着道:“各宫各处伺候的宫女内监都有定数,若有到了岁数放出宫去的、犯了错的逐出宫的,寻短见的——”皇后娘娘停了停,见国主皱眉,皇后娘娘敛容道:“宫女内监的去留都有记载,去了的再挑好的替补进来,保证各宫各处的宫女内监的定数。”说到此处,皇后娘娘放缓语速,似是在掂量着语气:“所以各宫各处更替的人数也不一。”
再看国主的面色,一股怒气腾升,唇角微微的抖动的几下,国主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看来这次国主是真的生气了,过了片刻,国主的面色已经恢复平常,将手中的花名册放在重重的掷在南炕的小几上,厉声道:“你这个皇后是怎么当的?”
皇后娘娘花容失色,一屋子的人都跪在地上,皇后娘娘哽咽道:“请国主息怒。”
国主的食指敲击着花名册,呵斥道:“去年一年永安殿竟然有十二名宫女寻了短见,身为后宫之主,你竟然后知后觉。”
我吓得直哆嗦,永安殿冒头直指珍妃,我这才真正见识了后宫女人的手段,看似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下手绝对不手软啊,绝对是有的放矢,我开始后悔与皇后娘娘联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给办了,敢动珍妃,何况我呢?
皇后娘娘伏地,不敢作声。
国主长吐一口气,闷声问道:“可都查实了这十二名宫女为何寻短见么?”
皇后娘娘道:“虽没有全部查实,但是至少查出三名宫女因为犯错被珍妃杖杀,说着九儿已经捧上了厚厚的一叠供状。”里面的条陈写的清清楚楚。
我突然想起了翠儿曾经想在永安殿谋个差事,顶替的也是由于犯了小错而被珍妃杖杀的宫女,翠儿在后宫里混迹多年,这点儿眼力见儿还是有的,深知后宫独善其身之道,翠儿虽然没有混个出人头地,比起那些在后宫无故丧命的人强多了,毕竟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命没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突然有点佩服起翠儿了。
国主是越看越生气,厉声道:“岂有此理,是谁给了珍氏生杀大权,竟然在永安殿私设刑场,草菅人命。”在后宫中,除了皇后娘娘有生杀大权,其它各宫各处均无此权,属于越权。
皇后娘娘哭哭啼啼的说了下面一番话,“宫女犯了错,一般交由浣衣坊查明,依律处置,回了本宫即可,可怜这些宫女,虽然不是出身世家,也都是选秀出身,多半家境殷实,那个不是父母的心头肉的,怪可怜的,无缘无故的就这么没了,本宫着实难过。”皇后娘娘说到宫女是选秀出身,意在拉扯上国主。
我真是对皇后娘娘刮目相看啊,挑拨的水平真是厉害啊,国主听了这话能不更生气吗,果然,国主呼呵道:“徐市——”
徐市早听了里面的动静,在外面候着,听到国主唤他的名字,忙的哈着腰打了个千儿,国主道:“去传旨,让戚英带人查封永安殿,将珍妃打入冷宫,永安殿的宫女内监全部收监羁押起来。”
徐市早听了里面的动静,在外面候着,听到国主唤他的名字,忙的哈着腰打了个千儿,国主道:“去传旨,让戚英带人查封永安殿,将珍妃打入冷宫,永安殿的宫女内监全部收监羁押起来。”
皇后娘娘匍匐在地,我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徐市张着嘴没有动,看着我,我直吓得吞口水,也没有理会他。徐市再看着屋子里的情景,明白了几分,回了一声“奴才遵旨。”转身便要去了。
刚走了没几步,国主突然道:“等等。”
我看见皇后娘娘半疆着身子匍匐在地,一动也不动。
是的,国主改变主意了,珍妃是太后的侄女,是整个宗亲外戚的核心权利,要动珍妃,岂能不经过太后,刚动了太后的儿子华王殿下,现在又动她的亲侄女,怕是不易,还有珍妃是太尉崔烈的女儿,崔烈是武将之首,手握重兵十万的南路大军,再者中秋将至,各国使团即将入凉国,后宫不能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