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拖着长长的尾音“哦”了一声，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刘氏虽然嚣张跋扈，但也有心情好邻里乡亲搭把手的时候，上次小鼓去书院带的厚棉被还是出自她手，况且吴三也不是个好东西，窝里横算什么本事，要小鱼看来不管如何刘氏都罪不至死，更别说还是浸猪笼这种残酷的私刑。
她正想回上两句“那就好，那就好”，却听李浚齐又说道：“但是乡村的事情多由里正负责，若是村里各族长辈商量出的结果，只怕各家都是信服的，若真动用了私刑，合村上下都会保守住这个秘密，等人一死官府就是有心插手也无力回天，多半装聋作哑当做不知，还能省去下乡调查的麻烦。”
听他这么说，小鱼惊得目瞪口呆，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指着他的鼻尖，气道：“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咱们这虽说离天子脚下还差得远，但好歹也是经文化教习的地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动用私刑且还不是为主持公道，只为泄恨！”
还不等对面的人回话，坐在床上看书的小鼓幽幽道：“姐姐，你之前还训我，说用手指人不礼貌，你倒是……”小鱼一看自己的手指，可不是嘛，心中情绪难平，只回道：“我是气糊涂了。”
李浚齐一边把玩着手上的玉佩，一边无所谓的回话道：“这是从古至今传下来的规矩，村中的事物官府也不好插手，更不会插手，况且朝中但凡有些势力的大臣，哪家没有地牢，哪个又没有动用过私刑？”
小鱼对于这些为人臣子、阴谋政治向来不懂，虽也知道官场黑暗，可如今被人明晃晃的摆在眼前，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左右她不过是个小人物，操的心都出不了个渠头村和莲花镇，当下为刘氏的前路生出几分担忧接不下去话。
又听李浚齐问道：“怎么了，好端端的问这些事做什么，你对我行事虽态度恶劣了些，瞧着对别人倒是可亲热情的，想来也不会犯要村中长辈如此对待的错处。再来浸猪笼多是对待嫁了人的妇人，你个清汤寡水的小姑娘操什么心。”
小鱼自然不会将刘氏的事情和盘托出，这事说起来还长着嘞，得先从八竿子打不着的吴三犯浑又打老婆的事说起，还要讲到孙氏的悲惨身世，后面还有刘樵夫去临县奔丧留下她一人闹出了乌龙事件，最后才能说到吴三和刘氏在自家门口夫妻两大打出手拼个头破血流，这一讲牵扯时间太多，猴年马月去才能说完，只怕年夜饭都该吃完了，只粗粗讲到：“是有这么个事，左右跟我没多大关系，只我看着那人罪不该死觉得可怜罢了。”
李浚齐上下打量她一番，满脸的轻浮调笑之意，挑着狭长的丹凤眼道：“我竟没看出你还是个爱管闲事的慈悲心肠，先前还笑话我忧国忧民劳心劳力的熬坏身体，我瞧着你管的可比我宽，连人家的家务事都惦记上了，与其这样不如将我放在心上，多关心关心我的事情。”
小鱼哪里是肯吃亏的性子，被人嘴上占了便宜，不消半刻思索直接顶回去，“左右我操的心都是村里镇里，不像你操完李家的心，操皇子的心，还得思量皇帝老儿的肠啊肚啊什么的，天上地下没你操不完的心，可没见我把身子骨熬坏了。”说完还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直为自己刚才的一番言论自豪。
两人正在拌嘴间，突然推门走进来一个人，小鱼被唬了一跳，赶忙望去就见曹大娘头也不抬的拍落身上的雪花，一边跺脚一边道：“好好的又下起雪来了，本还以为年前不再下了呢，你这边饺子包的怎么样了？”话罢抬起头才看见屋子里还有两个生人，有些尴尬的搓搓手道：“啊呀，来亲戚了呀？”
小鱼走过去给她把手捂着，接过她身上的披风道：“怎的外面又下雪了？大不大？今年这雪也忒频繁，隔三差五的，年前都落下来好几场，年后还有一季倒春寒嘞。”
曹大娘看向炕上小鼓正瞪着大眼睛打量过来，呼扇呼扇的老可爱了，径直走过去，一边捏着他的脸逗他玩，一边回话道：“是呀，今年的天气就是老古怪了，夏天能把人热死，冬天的雪又不见停，我瞧着这天儿，正月里估摸着还有好几场嘞。”
小鱼倒上一杯热茶放在土炕的矮几上，道：“下雪好嘞，瑞雪兆丰年，来年准是丰收年，不如过完年我看谁家的水田多了不种，买上几亩，等清明节的时候您教我插秧算了，让我也体会一把农忙的乐趣。”
曹大娘扬手“啪”的一声落在她的脑门上，取笑说：“瞧你那细胳膊细腿的娇弱模样，哪里是种庄稼人的样子，况且农忙哪有什么乐趣，苦的很着呢，收稻子的时候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褪下一层皮的糙农妇大有人在，别提你这细皮嫩肉的了。”
小鱼闻言怏怏的垂个脑袋，生觉得自己被看轻了，厨子还不好当嘞，她不是照样苦熬近十年成为站在金字塔尖凤毛麟角的那一个，为此可没少吃苦，遭人白眼相加，怎么种田的苦就不能吃啦？
李浚齐难得见她在人面前吃瘪，委委屈屈的小模样既可怜又可爱，忍不住顺嘴笑道：“这位大娘说的在理，我瞧着也是，好好在你的楼里做饭，生出旁的心思到时候晒得黝黑跟块煤炭似的，可别怪我们这些亲朋好友没提醒过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小鱼一记眼刀横扫而来，讪讪的闭上嘴巴，却听见她自顾自的嘟囔道：“与你何干，还不赶快回你家去，大过年的给比人添堵。”
很明显这句话也被曹大娘听见了，当下生出几分疑惑朝着他看去，面貌俊朗气质儒雅是不像什么乡野村汉，只是不知道好好的主人还有赶开客人的理儿？
李浚齐早习惯了小鱼这样对他，只是屋子里突然多出一个陌生人有些面子上挂不住，强掩尴尬站起来一边招呼小厮朝外走，一边说道：“天也不早了，就走就走。”
待他们走后，小鱼才能安下心预备自家的年夜饭，和曹大娘两个人一个擀皮一个包，极快的包好两大竹箅子饺子，小鼓看着好玩又帮不上忙，只能玩闹似的包了个两拇指盖大小的饺子，吵嚷着晚上谁都不许与他抢，他要吃自个包的饺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