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儿站在黑屋子外垂眼看着缩在角落惊慌张望的时夏,眼里迅速蒙上了一层冰冷的寒气,良久,她才走了过去,一把扯下粘在时夏头上爬动的蟑螂,手紧紧收拢,深深地呼吸,声音里是隐忍到极致的愤怒,“时夏,是她将你关在这里吗?”
时夏肩头不停地抽动,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苏锦儿松了手,将时夏紧紧拥在怀里,小铃在一旁不停地抽泣着,“是寒香,是她。”
如同一块千万年未融化的寒冰,苏锦儿浑身上下散发着阵阵寒气。
时夏蹲着,站起来时已经是双腿发软,苏锦儿蹲下身来一把背起时夏,朝梧桐苑里走去。
一只四肢残断,身体碎裂的蟑螂掉在地上,没了气息。
屋外阳光温暖,空气中透着暖暖的树叶清香。时夏的眼睛一时不能完全适应屋外的阳光,她靠在苏锦儿的肩头,闭着的眼睛里,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打湿了苏锦儿的肩头。
时夏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公主说,可是公主回来了,她却不知从何说起。从公主消失的那一刻起,时夏就知道她错了,彻底地错了,她以为她隐藏公主受伤的原因,隐藏公主失忆的原因,不去揭穿代曼虚伪的嘴脸是在保护公主,不让公主伤心,不让公主再和以前一样悲伤,难受……可是,这却差点让公主被害了啊……
原来,保护一个人不是去掩瞒真相,而是和她一起去面对现实。时夏奋力睁了睁眼睛,看着和煦的阳光,喃喃道:“公主,好饿……”
苏锦儿背着时夏一路朝梧桐苑走,有下人主动过来要背时夏,都被她一一拒绝了,时夏要下来自己走,也被苏锦儿安抚住,一步一步背着她朝梧桐苑走去。
琴儿早早就站在院门前守候,远远看见苏锦儿背着时夏走来,脚步一颤,急急地迎接了过去。
“夫、夫人您总算回来了……”
苏锦儿抬头看她,点了点头,向屋里走去。
小铃立即叫人端来了做好的饭菜,苏锦儿将时夏放在了餐桌旁,时夏早就饿的发晕,看着热腾腾的饭菜,边吃边掉眼泪,苏锦儿坐在旁边给时夏夹着菜,拍着她的背静静地看着她吃。
经过苏锦儿的吩咐,下人们已经打来了热水。吃过了饭,苏锦儿检查了时夏身上的伤口,只是轻轻撩开了时夏的袖子,小铃在就已经别过去了头,不忍再看。全是鞭子打的伤口,伤口上的血已经结成了疤,深一条,浅一条,像是蜈蚣爬满的痕迹,触目惊心。
苏锦儿面色镇定,拿起毛巾的手却微不可见地抖了抖,“疼就叫出来。”柔软的毛巾入了水,她捞起来,碰在时夏的身上,擦拭着她的身子。
温热的水将将碰上,时夏浑身一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但牙龈却紧紧咬着,一声未吭。
一些已经结了疤的伤口遇了温水,慢慢舒展开来,有好几道深些的伤痕里隐隐渗出血珠,迅速融散在水里。苏锦儿像是擦着一具完好无暇的身体,快速地擦拭着,但手颤抖的却越来越厉害,一旁的小铃看不下去了,劝道:“夫人,还是让奴婢来吧!”
苏锦儿稳了稳颤抖的手,坚持道:“不用,我替时夏清理。”
满满一大桶清澈的水很快变成一桶血水,她将带回来的一些草药研磨好,贴在时夏浑身的伤口上,拿着纱布将时夏身上有伤痕的地方都包起来,细心包了很长的时间,最后将时夏包成了一个木乃伊。
时夏躺在软榻上,只露出张脸,清理时的疼痛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草药的清爽,虽然有些较深的伤口处因撕裂了还有些疼,但时夏不愿意看着苏锦儿和小铃为自己担心,她看着包了严严实实的自己,好像很好笑一样,傻呵呵冲着苏锦儿和小铃笑。“哈哈,公主,时夏看起来像一个白白的胖子啊。”
小铃也跟她开着玩笑,只是回过头时,眼里却尽是心疼和酸涩。
后厨里面,寒香看见在教训一个将汤药撒了的丫鬟,丫鬟一抽一抽的,被寒香骂的哭了起来,寒香越骂越上瘾,后厨里的丫鬟都静若寒蝉,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话。
正得意间,看见提着草药罐子的小铃冲冲走过,她挑了挑眉,扬声道:“站住!”
小铃着急送药,冲冲疾走,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寒香施了一个眼色,一个嬷嬷冲了过去,追上小铃就是一个耳光,“狗奴才,是聋了还是傻了,香主子叫你没有听见?”
小铃被突然来的一巴掌给打晕了,捂了脸,哽咽道:“我……我……没有听见……”
又一个巴掌狠狠地甩了过来,“你什么你,狗奴才还敢自称我,”寒香甩了甩手,挡在小铃的面前,“你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小铃一听,哪会肯,这是给时夏疗伤的药,她就是被打死也不会交出去,小铃往后缩了缩,提着罐子的手也往身后藏了藏。
寒香顿时炸毛,扬起手朝小铃猛甩几个巴掌,小铃捂着火辣辣的脸,眼眶里眼泪打着转,头发散乱下来,手里的药罐也摔在地上炸了,药汁溅了一地。
寒香打过了瘾,睨了眼快要哭出来的小铃,嗤笑一声,甩了甩打疼的手,转身训斥其他的丫鬟熬养胎药。
小铃捂着脸眼眶泛红地朝梧桐苑里走去时,时夏已经躺在软榻上睡着了,苏锦儿正坐在时夏的身旁,好像是在讲着故事,看见小铃乱糟糟的头发,红肿起来的脸颊,苏锦儿眼里一沉,站起身来问道:“谁欺负你了?”
小铃本是准备忍着默默忍受,回来讨了草药再去熬了药汤过来,但夫人一问,她只觉得委屈,心里也一阵阵的难受,“寒香……寒香她将奴婢给时夏熬的药都给摔了。”话还未说完小铃就已经止不住地抽泣起来,“夫人,您再给奴婢一些草药,奴婢再去熬,这次……奴婢一定不会摔了。”
“不用了,你先留在这里陪着时夏。”苏锦儿伸手抚了抚小铃额前凌乱的发,眼中温柔至极,“我去去就来。”
很好!苏锦儿冷笑一声,微微眯起的眸子里翻涌着巨浪,她还未急着找寒香算账,没想到寒香竟敢找上门来了,出了梧桐苑,苏锦儿眼里渡了一层寒冰,散发着阵阵寒气,径直朝后厨而去。
寒香等着熬好了补品,正吩咐着丫鬟给代曼端去,刚盛好汤,看见了朝这边走来的苏锦儿,她眉开眼笑地凑了上前。
“哟,苏夫人,怎么劳烦您亲自来后厨了?您的丫鬟呢?上哪偷懒去了?”
苏锦儿看着她,问道:“时夏身上的伤,是你打的吗?”
寒香打时夏是后院里的丫鬟们有目共睹的,主子得了势,丫鬟也跟着沾光,自从代曼有了身孕,代曼在将军府的地位无形之中上升了几个名头,虽不是正夫人,倒更胜于正夫人。寒香也由此趾高气昂,在后厨里挥来呵去,其他的丫鬟更是不敢惹她,轻则大骂几句,重则就是一顿打,无人敢去向管家告知,管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锦儿一问,后厨里的人即使知道,也无人敢应,寒香见无人敢告她的状,暗暗得意不已,料着苏锦儿也不敢将她怎么样,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时夏那是不识好歹,该打!”
“哦,是吗?”苏锦儿笑道,脸色看起来依旧和缓,“小铃的脸也是你打的?”
寒香见苏锦儿不仅没有半点怒气,反而露出了似讨好的笑意,不禁洋洋得意道:“是啊,谁让她不长眼了。”
“是吗?”苏锦儿冷笑一声,朝后厨旁的马棚处走去,四处瞟过一眼,看见一条结实的马鞭。
她握住了鞭子,用力抽了出来,带动了马鞭上的木头和草料滚滚落下来,扑起一层灰尘,她拿着马鞭走向寒香。
寒香退了两步,不解问道:“夫人这是要干什么……”
话音儿还未落,便是寒香的一阵尖叫声,结实的马鞭划破空气毫不犹豫地抽了过来,落在她身上。后厨里的丫鬟倒抽了一口气,吓的不敢出声。
鞭子收了回去,又用力甩了出来,寒香连连尖叫缩着头到处乱窜,苏锦儿手上的鞭子又恨又准,一下一下结实地抽在寒香身上。
“夫人,你不能打我!我是代夫人的人,你凭什么打我……啊……救命啊……”
寒香在几个丫鬟之间穿梭躲闪不及,抱着头朝大门处跑去,苏锦儿眼里闪过杀气,一鞭子狠狠地抽在寒香的小腿上,鞭子缠住了腿,苏锦儿使力一拉,寒香扑倒在地上。
“我不能打你,呵呵,不过一个奴才,敢如此嚣张!来人,把这贱人,给我绑在柱子上去!”
许久的宁静好像就是为了这一刻的爆发,她要将时夏所承受的痛苦,通通从她身上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