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蓝斯就和部落里的其他男人一起走了,男人们狩猎,常常是踏着晨曦的微光出猎,等夜幕降临甚至更晚才能回来。
当然,现在是猎物丰盛的季节,一般刚刚到傍晚男人们也就开始回来了。
蓝柠早上起来的时候,略略的觉得有些疲惫,想起晚上自己情浓的时候对蓝斯说的话,脸有点烫起来,吉亚却是早就醒了,睁着眼望着帐篷顶在玩手指头,不时的伸个懒腰。看到蓝柠坐了起来,他也连忙一骨碌爬起来,自己手脚利索的开始穿衣服。
蓝柠知道冰原上的孩子从小自立能力就很强,现在是在帐篷里,如果是在冰原上,论起生存能力自己未必比得过小吉亚。
一大一小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各自洗了手脸,蓝柠用衬衫布裹得树枝刷牙,又被吉亚当奇景看了半日,蓝柠生起火来之后,在烤热的石板上涂上油脂,尝试着做了两个蛋饼,这次吉亚把手掌都舔了个干干净净,并且从蓝柠嘴里学会了这种世间最美味食物的名字:“蛋饼”
蓝柠也觉得好吃,如果有盐和酱就更好吃了,她想。准备晚上做来给蓝斯尝尝。
不知不觉的,她想起蓝斯心里开始有了一种甜蜜蜜的感觉。以至于吉亚几次伸过小脑袋来问蓝柠玛玛笑什么……
这一天的工作是将储存的坚果砸碎,取出果核单独贮存,这样部落迁徙的时候便于携带。
蓝柠和几个女人围坐着其中一堆坚果干活,吉亚一直腻在蓝柠身边,几个女人开始逗吉亚,蓝柠一边用石块敲开坚果,一边将果仁放进旁边的兽皮口袋里,她发现有些人做这个很熟练,每次都是一下就敲开了坚果,而里面的果仁还不会碎掉。她也慢慢的开始学着掌握力道。
自从在雪坡上和多萝吵过那一架之后,族里的女人看她的眼神都透着古怪,尤其是年轻女人,蓝柠在她们群中有时候很不自在。
不过她也只能装作看不到,生活还要继续,而她还想知道在冰原之外有没有拥有四季变化的世界。
只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越来越渺茫——每次蓝斯回来她都要问他到了哪里,离部落远不远,那里是什么景象,回答她的答案永远都只有一个,冰原,雪野,除了寒冰的世界,还是寒冰的世界。蓝斯告诉她,从他的祖先起,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
凭借她自己的力量,她大概永远也走不出冰原,或者,她的后代可以替她实现这个理想。
她开始觉得不想离开蓝斯,觉得就这样和这样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也挺好。
如果真的走出了冰原,如果真的发现了冰原之外的世界,对摩萨部落的冲击大小不说,她和蓝斯还能这样单纯而快乐吗?
也许她现在的潜意识中,已经怕冰原之外也存在着一个像她以前的世界一样的高度文明,那时候摩萨部落,蓝斯,图鲁玛蒂,她,等等这些所有人,都会被当做怪物或者遗留的原始土著一样对待。
被谈论,被观摩,被破坏,被置于闪光灯和摄像头之下……
这些,已经潜意识的是蓝柠所深恶痛绝,不愿看到的。
她砸着坚果,神游天外,直到傍晚的凉风徐徐吹起。
不知不觉一天就过来了,冰原上的白天相对较短。干完活的女人们陆陆续续的回各自的帐篷,拿出肉条之类的来,大家围坐在蓝柠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圈石台边吃饭。吉亚在蓝柠身边转了一天,期间去看了他的papa,但很快就再次回来了,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吃晚饭。
蓝柠其实是想去洗个澡的,今天一天没来得及,昨天刚过完沐浴日,别的女人都不去,她也不好一个人离队。回到帐篷里给吉亚烤了几条鱼,自己也吃了一条,又嘱咐吉亚不要动她放好的火种,便拿出那种沐浴球准备喊玛蒂一起去温泉洗澡。
蓝斯昨晚同她说过,今晚他们要很晚回来,因为要去很远的地方,把上次图鲁猎到的几头熊拖回来。而她看到留守在营地的几个男人还在营地一侧坐着编皮绳,有几个在合作打磨各种尖利的武器,这种细致精巧的工作看起来一时不会结束,正给了她时间。
玛蒂不在帐篷里,也没在外面吃饭闲聊。蓝柠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她便只好一个人往温泉走,一边猜测玛蒂大概在温泉。
走出部落木栅栏后门,蓝柠顺着铺了几块平整石板的小道穿过冰崖,来到温泉边上,太阳的余晖已经消失殆尽,天光还带着点微微的黄色,晚风有点冷,但已经不是以前很凌厉的那种,蓝柠站在大石上,俯瞰了一下温泉,没有发现有人,这才开始脱衣服,走进水中。
温泉的水依然暖和的让人四肢熨帖,但蓝柠今天没时间泡很久,她半躺在水里,用浴球迅速的清洗着身体,空旷的温泉没有人声,看起来还是挺让人害怕的。
匆匆忙忙的洗了澡,又顺便刷了牙,这才拿出备好的兽皮袋,盛了大半口袋温泉水提在手里,拿回帐篷里备用。
穿过小道,转过山崖,还没走进营地里便闻到一股难闻的焦糊味,同时听到了杂乱的吵嚷声,蓝柠辨别这股味道,立马感到了不妙,连忙加快脚步,推开木门,跑进营地里。
噪杂的人声是从营地东南方向发出来的,焦糊的味道也是从那个方向散发出来的,蓝柠甚至看到了一闪即灭的火光,是火种没保存好,还是吉亚?她飞快的穿过一排排兽皮帐篷,终于来到了火灾现场——自家门前。
她和蓝斯的帐篷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了几根烧焦的木架,几个男人正往那堆冒着黑烟的灰烬里扔冰块,很多女人孩子惊惶的,远远的站在一边,蓝柠在人堆里看到了吉亚,小脸灰糊糊的,看到她回来了,立即羞愧的低下了头。
蓝柠从灰堆中看到了自家烧的剩下半个角的兽皮垫子,烧焦的干肉袋子,烧的不剩什么的几块新的皮毛,破碎的泥碗等等,这是蓝斯目前仅有的财产,心里不禁十分心痛,放下盛水的兽皮口袋走上前去,在灰烬里拨了拨,发现还有一个完好无损的泥碗,便小心的吹了吹灰,垫着袖子拿了出来。
又走进去,费力的扒开烧的半融化的冰层,在冰层下扒出了十几条冷冻鱼和两块肉,外加仅剩的四五只鸟蛋,把这些财产放到一边之后,她听到周围的女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总起来说摩萨部落的人对火还是很崇拜的,他们只见过劈裂树木的闪电送来的那种大火,可以烧掉半个树林,使他们一个夏天都没有嫩树枝吃。对于蓝柠能把火控制在一个小帐篷里,还用它来烧食物这样的事,他们始终觉得很惊奇,并认为不是好事。
他们多少都吃过蓝柠烧熟的食物,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认为那并不好吃,不如生肉生鱼吃起来爽利有劲,并且富有营养。他们认为烧焦食物是对食物的浪费。
而少数认为蓝柠的熟食好吃的人也不敢亲自去驾驭火——这种上天赋予的东西。
现在,蓝柠的帐篷被烧成了灰烬,上天果然是在惩罚她乱用神物了,窃窃私语的人中很有些畅快的声音,当然,更多的是议论蓝柠这个异族女人种种怪异之处。
蓝柠站在人群之前,比往常更清晰的感到了这个原始部落内的众人对自己的排斥。
她将兽皮袋子里的温水倾倒在灰烬上,浇灭了最后一点火星,又将鱼和肉放进兽皮口袋里,拿起泥碗,她有点茫然的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人群中没有玛蒂的身影……她好像……今晚没有能睡觉的地方……蓝斯回来看到帐篷变成这样会怎样想呢,一定会心疼并怪她吧……
蓝柠对着灰烬叹了口气,穿过人丛准备找个能容身的地方等蓝斯回来。
她去敲了敲玛蒂的帐篷,玛蒂还是不在。她拎着兽皮口袋漫无目的找了个背风的大石靠着,琢磨着明天难道要做个小木屋?兽皮都烧光了……
随着夜幕的徐徐下降,吹过来的风越来越冷,蓝柠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到奴姆或者其他人家里打扰一会儿,正在这时,她看到部落正门的高大木栅栏慢慢的推开了,走进来几个高大的男人,是蓝斯他们回来了?蓝柠站直身子眯着眼望。
等细细的看清了,才发现是图鲁,带着几个男人。每个人肩上都扛着一只漆黑的长尾动物,不知道是什么,蓝柠从来没有见过。
下午的时候蓝柠就看到图鲁带着几个人出去了,原来也是打猎。
她站了站又转回去,继续靠在大石上,不时往大门处望几眼,这时就看到光着头的吉亚不知从何处飞跑了出来,抱住图鲁的腿叫了声papa,又低着头叽里咕噜的开始说话。离得远蓝柠听不到吉亚说什么。
估计是被火烧帐篷吓坏了,怕是几天也不敢再见自己。
她看到图鲁抬起头,向自己这里望过来。
一会儿,他将肩上的猎物交给身后的男人,牵着吉亚的手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