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柠再次站起身来,不知道为何,看着这个高大冷峻的男人向自己走来,蓝柠不自觉的紧张的有点颤抖。
呼吸甚至也不通畅起来。
“图鲁”她的嘴唇下意识的动了动,低声的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小的自己几乎也听不到。
男人的蓝色眼瞳却是微微的动了动,抬头望了望她的、烧焦的帐篷遗址,似乎是考虑了一下,方开口道:“骨朵里兽皮很厚,你和吉亚去那里——蓝斯回来很晚,如果你没有其他帐篷去……”
他站在距离她近两步的地方,望着她的目光带着询问。
吉亚也脱离了男人的手掌,跑过来抱住蓝柠的双腿,仰着的小脸红红的,显然还曾哭过鼻子,他很小心的望着蓝柠,摇了摇她的手:“蓝柠玛玛,等我长大了我要给你打最厚的兽皮,是我…是我不听话拿出了你的火种……呜呜”
说着声音便带了哭腔,在冰原上,兽皮和食物相较于其他的财产弥足珍贵,吉亚显然认为自己烧掉了帐篷是闯了大祸,严重程度不亚于现代社会的孩子玩火烧掉了邻居家的房子。蓝柠看他吓成这样,连忙揉了揉他的头,弯下腰来柔声说:“别哭,吉亚,没关系的,蓝柠玛玛不怪你,明天蓝柠玛玛会造一个更好的大房子”
“可是……可是蓝柠玛玛现在没有窝塔住,风好冷,我…我好难过……”吉亚继续哭着说,一句话说的蓝柠倒伤心起来,对吉亚更涌起了万般怜惜,便伸手将他抱在了怀里,揩揩他的眼泪说:“吉亚不要心疼蓝柠玛玛,咱们现在就去骨朵里,那里没有风”
说着拎起地上装着零碎的兽皮袋子,准备去骨朵——也就是部落议事的那个大帐里去,先凑合一晚上吧,她想,自己刚刚玩了火,部落里的人看自己都像看不祥之物一样,先得叫他们缓一缓。
图鲁见她同意去骨朵了,便伸手将她怀里的吉亚接过来抱着,在前头先走。
吉亚七八岁了,挺沉的,蓝柠看着他趴在图鲁肩头,他的细细的发丝和图鲁的栗色卷发缠绕着,觉得他们虽然不是亲父子,却并不比亲父子差什么。
这时候吃过晚饭的人大多不再出来了,各自在帐篷内松弛忙了一天疲乏的身体,只有些小孩子或者往帐篷里搬运晾晒的肉干的女人还在外面,看到蓝柠和抱着吉亚的图鲁一前一后的走着,都在背后向他们投以怪异的目光。
蓝柠虽然不觉得什么,但她不想别人误解图鲁,所以一路走一路和碰到的女人们说话,告诉她们自己去骨朵等蓝斯,带吉亚做个伴。
不一时到了骨朵,才发现里面不止一个人。
那几个扛着黑色长尾巴动物的男人正坐在帐篷一角,用锋利的石片在兽身上刮着什么,黑色的还带着血迹的皮子挂在帐篷一壁上阴干。蓝柠看到男人们旁边都放了一只小泥碗,碗里有深色的油脂一样的东西。
看到蓝柠进来,几个男人都抬头望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继续干活。图鲁将吉亚放下来,看了看那黑色的油脂,对蓝柠解释:“涂在手背和脚底,很冷的晚上打猎也不会冻伤”
原来那种治疗冻疮的灵药就是这种油脂,蓝柠点点头,惊奇的发现这种动物的身体散发出的气息是一种异香。
图鲁在大帐的另一边多放了几块兽皮之后,示意蓝柠和吉亚先在这里歇一歇,他便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拿了些坚果和几张看起来很新的兽皮,将这些放在蓝柠这边之后,他便又坐下来开始和那几个男人一样刮起了油脂。
蓝柠敲开了一个坚果递给吉亚,想起这些男人应该还没有吃晚饭,而自己的袋子里有些在灰烬里烤熟的肉,便拿出一些来,给蓝斯留下了一部分之后,将另一些拿到男人们那里,示意他们吃掉。
男人们望见了食物,脸上均露出了轻松的神情,很显然也是饿坏了,便每人拿了一块,就那样放进嘴里叼着,一边吃一边继续干活,图鲁也一样。
蓝柠安下心来,靠在帐篷壁上,开始考虑明天怎样建房子,又心疼自己收集的那些银丝,骨扣之类的,幸好今天出来时全副家当都穿在了身上,只有那蹩脚的袄裤烧没了,还有蓝斯的那身软皮短裤褂也烧掉了。蓝斯那样喜欢那身衣服,估计要伤心了,蓝柠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再给他做一身。
吉亚得到了蓝柠的安抚,现在又有坚果吃,很快便恢复了以前的活泼乖巧,不时的问蓝柠玛玛这,问蓝柠玛玛那,两个人在帐篷的一角窃窃私语,不时的笑一阵,显得这偌大的帐篷也不空了,其乐融融起来。
图鲁一直背对着他们在收拾猎物,他的手法又快又精准,很快就妥妥当当的处理了大部分,其他男人也干完了活,各自将削成长条状的肉拎出去,挂在帐篷外的坚固木架上风干,一根肉条能在木架上缠很多道,完全不必担心被风吹下来。
而木架也在雪里插得很深,更没有被吹倒的可能。
等到所有的肉条都被运出去,油脂被端到外面挡风的地方冷却,脏雪清理出去,新雪铺好,兽皮重新摆好,这些男人才陆续离去,图鲁本想和他们一起离开,但忽然看到了蓝柠望着他们离开的目光有些担忧。便落后了一步,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对她道:“我的窝塔就在后面,如果有事,你可以喊我”
说着便伸手拉下帐篷门口的厚帘子,人退出去,在面外替她将帘子用雪压紧了。
虽然都是帐篷,但不知道为什么,睡在这个阔大的帐篷内就是不如睡在蓝斯那个小帐篷内安心,蓝柠看着躺在自己旁边,已经发出了鼾声的小吉亚,伸手掀起一块兽皮,人缩了进去,闭上眼睛等待困意的来袭……
今晚的风声似乎特别的凄厉,鬼哭一样的风声中夹杂着长长的低沉的野兽的嚎叫,听起来格外的惊心,自从遇到蓝斯基本上再也没有一个人睡过的蓝柠夜里被惊醒了几次,每次醒来摸摸身边不见蓝斯,她便觉得很不安。
好容易再次睡去却又做了个噩梦,梦见蓝斯一身浴血的撞开营地的大门,出现在她面前,他的脸色是从来没有过的惨白,他的衣服几乎被血水湿透,他望着她,眼中都是不舍,眉宇间孩子的青涩气还没有完全褪去,已经带了死亡的阴影。她顿时疼的撕心裂肺,哭着扑了过去,却只听见他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了两个字:“快跑!”几乎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的声嘶力竭。
然后蓝柠就惊醒了,醒来后那声:“快跑”的余音还俨然在耳,而醒来后那种伤心欲绝的感觉依然充溢胸间,蓝柠摸了摸脸颊,发现自己在梦里哭了一脸的泪水。
心跳也快的难受,大帐内的石块发出微黄的光芒,吉亚在一边睡的很安稳,长睫毛一颤一颤的,而蓝斯,还没有回来……
蓝柠爬到大帐门口,微微的掀开了一点缝隙向外望去——大帐外黑蒙蒙的一片,不同于平日混沌的夜晚,今晚天色莫名的黑了很多,蓝柠的心跳又快起来,各种不好的预感和猜测纷纷袭上心头,她对着帐篷一角的一块大石看表,时针指到2的地方,按照往日的规律,再有两个小时太阳就要升起,就是白天了,而蓝斯也早该回来了。
她按了按狂跳不止的心口,又强压下心头的酸楚,拿起一块发光的石头钻出了帐篷。
她要去找图鲁,告诉他自己的梦和猜测,她要听听他对这个梦的看法,她要知道蓝斯是安全的。
黑蒙蒙的夜寒风肆虐,每一道风吹在身上都像刀割,图鲁的窝塔很显眼,就在大帐之后,并不与其他帐篷并列,它和大帐是营地的中心。
蓝柠去敲帐篷的兽皮,帐篷里的人似乎根本没睡,很快就有人给她开了门。
认出开门的是图鲁,蓝柠像看到了强有力的依靠,近乎绝望的心里顿时生出了一丝希望,她弯腰踏进门里语无伦次的说:“图鲁…我做了个梦,蓝斯,蓝斯好像出了不好的事情……他现在还没回来…我刚刚梦见他身上有血,叫我‘快跑’……呜……”
蓝柠嗓子里控制不住的发出了一声哽咽,泪眼婆娑的仰头望着图鲁,图鲁站在她对面,脸上是少见的忧虑的表情,一双蓝眼睛微微的有些红丝,似乎是一夜未睡。
“别担心,蓝斯不会有事……应该…不会有事……”像看不得她的颤抖一样,他伸出手臂将她揽进了怀里,又俯下头来,伸手揩掉她脸上的泪珠:“不会有事的”
“能不能现在出去找找他,天都快亮了,他会不会迷路了,天这样黑”蓝柠在图鲁怀里抽抽噎噎的说,他强大的怀抱和臂膀给了她很大的安慰,她冷静了一些,开始考虑办法。
“……不可以。摩萨的猎人不会在冰原上迷路,他们会回来的,听话。营地里不能没有人……”
“派一个人到冰原上看看也不行吗?只要一个人就可以……”蓝柠急起来,站直了身体打着手势问。
“已经有人去了”图鲁的脸上看不出神色:“他没再回来……”
“啪嗒”一声,蓝柠手里的石块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一把橘黄色的碎片,和帐篷角落里的淡蓝色发光石交错辉映,显得这不像个真实的世界。
“为……为什么不带人去……”
“营地里不能没有人,这是规矩”图鲁的回答依然简洁沉稳。
蓝柠回身就要往帐篷外走:“有用的人没时间去,我自己——”
她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人已经软倒在地——图鲁在她身后,像蓝斯曾经对她的那样,用手掌轻轻的将她放倒了在地。
他抱起昏倒的她,呆呆的看了一会儿,便迅速的走出帐篷,又将她放回了大帐里。
这个时候,大帐里已经坐满了满面惊恐之色的女人、小孩,留守营地的十多个男人各拿着武器站在外围,有些在营地外巡视。
图鲁将昏倒的蓝柠放在兽皮上,从容的环视着他的族人,沉声道:“每个人,都拿起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