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柠所预想的严冬似乎来势凶猛,却又进展缓慢。
搬入新营地之后,几场大小不等的落雪之后,冰原上的气温也只是比夏季下降了一些,并没有冷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蓝柠的心于是稍微放松下来,搬回旧营地比在雪坡上方便的多,靠着温泉取水,洗衣,洗澡都便利,只是旧地换新颜,常常让她想起已逝的蓝斯,心里经常不是滋味儿。
男人们照常狩猎,打猎之余他们便往旧营地搬运木材和石块,重建在雪坡上的木屋或者石屋,旧营地日复一日的更加像模像样起来。
在图鲁的劳动下,一家三口又有了一座新的木屋,蓝柠依照以前的木屋一样布置,只是墙壁更加加厚,地上也铺了皮褥子,以防冬日的严寒。图鲁还要给奴姆建一座木屋,但奴姆更喜欢兽皮帐篷,图鲁便在帐篷的地面上给她铺了一层隔绝冰雪的木板,上面再覆上兽皮,也就很保暖了。
夜里寒风很大,部落聚会一般是在晚上,扎力不善言辞,几次聚会都是简短的说了几句就结束之后,部落聚会形成了新的规矩:扎力说完话之后大家不再立即走开,而是聚集在大木屋内闲聊,因为冬季夜长,大家甚至围着篝火烤些肉吃,或者跳个舞热闹一番。
这样欢乐的时候在冰原并不很多,欢乐的聚会能让人忘记烦恼忧愁,因此大家都很喜欢,有几次甚至一起坐到了深夜。
蓝柠和图鲁的关系已经被大家普遍接受,再也没有人对他们有探寻或者质疑的目光,蓝柠知道时间会化解一切。
但她现在又有些新的烦恼。
因为她发现那个姓都铎的男人经常跟着她——她不知道这男人叫什么,也许是因为他的家人都死光了,摩萨人都称他为都铎,而莫萨尔人则不叫他的名字。
开始的时候蓝柠并没有留意,一个几百号人的大部落聚居在一块紧密的营地里,平时谁碰上谁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没有什么值得猜疑的。
但她渐渐的就发现,她巧遇都铎的次数似乎有些多,尤其是在周围没什么人的时候,她总能恰巧的看到出现在附近的他的身影。
但他并不同她讲话,也不会近前来搭讪,顶多就是迎面撞上的时候,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的打量她一番,这样一来蓝柠便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有意跟着自己,还是真的只是巧遇。
直到有一次她又经过营地后面的那条小道,发现他又倚在上次遇见他时的那块大石边,叼着根草等在那里。从她出现在小道头上,到她经过他身边,这个姓都铎的男人一直用那种看不懂的眼光打量着她,那种专注的目光让她开始确信,他注意她注意的有点过分,完全不是随意碰到这么简单。
但她想不出两人之间能有什么事,她和图鲁是一对,这在部落里是人人皆知的事儿,她也没有感到这男人有那方面的意思。况且冰原人对真正的夫妻是很尊重的,极少有人去做破坏一个完整的家庭这样的事,会被众人一致的耻笑的。
也许,果然就只是偶遇,蓝柠这样对自己说,便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边,继续专心的为一家人过冬的食物操劳。
一直断断续续落雪的天在搬来旧营地半个多月后终于放晴,淡黄色的太阳重新出现在了天上,这在冬季的冰原可是千载难逢的好天气,部落里的女人们忙起来,晾晒兽皮肉干衣裳,几乎所有该晾晒的东西都拿出来挂在或者铺在房子和大石上晾晒。
在帐篷里蛰伏了十几天不出门的女人也在这一天收拾起来,到营地后面的温泉洗澡沐浴,难得的好天气,男人们这日也不去狩猎,只在家里做些零活,也洗洗多日的污垢。
图鲁先带着吉亚去温泉洗的澡,蓝柠基本上每天都洗澡的,倒不急于在今日凑这个热闹,况且人多了,温泉里水也不够干净。
她搬了张自己做的木凳出来,和奴姆坐在帐篷外的太阳下,用新得的树枝编一个炉子的雏形,准备糊上泥巴后给奴姆使用,奴姆坐在一边捣草药,一会儿蜜苔也拿着正在缝制的一件新衣过来,三个人坐在一起边聊天边干活。
一回生二回熟,蓝柠这泥炉子越编越溜,说着话的功夫就已经完成了大半,今日天晴,雪比较好挖动,雪下的泥土也比较好挖到,蓝柠看看太阳已经升上了中天,便回木屋拿了个旧兽皮袋子出来,准备去温泉附近雪层较薄的地方挖些泥土回来。
蜜苔依然和奴姆坐着说话。
温泉周围有些乱石堆,由于温泉水雾蒸腾,那里的雪层很浅,蓝柠的几个泥炉所用的土都是从这里挖的。
这次便熟门熟路的顺着去温泉的小道,过了冰崖之后往左拐,沿着温泉转了大半个圈,转到温泉之东矗立着很多白石的所在,在这里隐隐的还能听到温泉内女人孩子欢笑说话的声音。
她来到上次挖土的地方,搬开有意压住那个坑的石头,用手里的薄石片在露出的雪地上刮了刮,刮去积雪,便开始用力的挖起土来。
毕竟冰原上降温了,这土挖起来便有些费劲,地重新被冻得硬邦邦的,挖起来十分的吃力,她便拿着兽皮袋子来到温泉边一个狭窄的水湾旁,盛了大半袋温热的泉水,回来浇在泥坑里,看看土地有松动的迹象,便又回去提了一袋回来浇上,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地面被泡透,终于松软起来。
这个旧兽皮袋子一向被她用来提湿泥,如今便又装了大半袋,将袋子口扎了扎,放倒在地上准备拖回营地。
湿泥粘在手上很冷,她先回到水湾洗手,擦干了带上手套,这才回来拖袋子。
然而再回到那几块耸立的白石旁的时候,她便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低头看看地上的袋子,正准备拉着走,忽然瞧见身边的雪地上多了一条淡淡的人影。
她心里一惊,猛然回过头去,便见又是都铎正站在她身后。
男人依然是黑发垂肩,衣摆在微风中轻轻的摆动,抱着双臂,倚着身后的白石,薄唇紧抿,淡淡的琥珀色的眼瞳望着她。
在看清他的一刹那,蓝柠脑海中甚至浮出了一个很不切实际的想法:难道他也是个穿越者?不然为什么老用那种眼神打量她?
当然这荒谬的想法只是一闪即逝,都铎身上有典型的冰原男人的特征,只是他又有很多和他们不一样的特质而已。
在这种地方遇到一个前些天似乎一直跟着自己的男人,是个女人都会有些惊慌,蓝柠的眼里也有一丝这样的情绪掠过,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对他点了点头,便依然像平日的偶遇一样,回身拎起兽皮袋子的一角,拖着往去营地的路上走了。
装了湿泥的袋子很沉重,蓝柠努力的拉着它想走的既快又不让身后的人看出她是很想离开。
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往前迈着,耳中便听见了身后吱嘎吱嘎沉重的脚步声,那姓都铎的男人也正一步一步不徐不缓的赶上来,蓝柠的心顿时咯噔一下,跳得有些快起来。
吱嘎吱嘎,脚步声在蓝柠立定身形的那一刹那也止住,淡淡又矫健修长的男人的影子依然映在她脚边的雪地上。
“你有事?”蓝柠看了看地上的影子,强自镇定的转过身来,带着询问的目光问身边的男人。
男人立在只距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微微偏着头看她,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眼瞳漂亮又带着隐隐的威压,连同男人身上的阴郁气质,使他整个人像头蛰伏的猎豹,或者失去狮群的狮王,总之危险又让人不安。
“有事”男人的眸光滑过她的脸颊,滑向她的脖颈处,薄唇忽然轻启,低沉的说了这么两个字。
躲避危险是人天生的本能,在男人的目光滑向她的咽喉的时候,蓝柠就本能反应的蹲身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块,并飞快的考虑着退身之策。
然而男人的作为还是偏离了她的理解,看到她捡石块,男人只是眸光微动,并没有什么反应,当她站起身来的时候,男人却忽然出手,一把就将她推倒在了旁边的白石上。
“你……!放开我!”男人的力气很大,轻轻松松的就将蓝柠按在白石上不能动弹,蓝柠伸手先给了他一个耳光,看起来毫无作用,羞怒之下沉声命令他道。
男人只是按着她,近距离的端详着她的面貌,那意思,似乎又不是想做那不齿之事,然而蓝柠用石片狠狠的拍了他的头几下之后,他却毫无感觉一样,只是拨开她的手,又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颊。
“我喊人了”蓝柠知道自己体力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想到他肯定不想因为垂涎一个女人而惹动摩萨人的众怒、连累自己的部落,便沉声提醒他。
男人那种让人害怕的专注目光果然变了变,收回了手来,蓝柠刚想起身,他却是忽然挑唇一笑,那抹笑从唇角一直延伸,占满了整个脸庞,邪气又张扬,那张年轻阴郁的脸在一瞬间变的极其的嚣张和霸气。
随后的事情有些出乎蓝柠的预料,男人竟又耐心的拉起了她的衣裳,一件一件的替她重新系好,并没有脱她的裤子,但男人给她重新穿好衣裳之后,并没有立即放开她。
而是就着按着她的姿势,又一次俯下身去细细的打量她,还伸出手去很温柔的摸她的头发,又抚摸了她的脸颊几下之后,终于放开她,非常果决的迅速离去了。
被松开束缚的蓝柠先弯腰大口大口的喘了一会儿气,看着男人敏捷非常的快速消失在白石之后,她知道自己追他是不可能的,即使追上体力悬殊也不能把他怎么着,便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想到白石之后,温泉那一侧就有图鲁在,心里泛上一阵苦涩和委屈。
她低头站在雪地里想了想,便先调整了下神色,拾起兽皮口袋,拉着往营地走了。
一路上身上各种不自在,男人抚摸她的感觉还遗留在肌肤上,让她难受非常。
绕着温泉走的时候,看到温泉里还很有些女人和孩子在,她便将兽皮袋子扔在岸上,去温泉里随便洗了洗澡,想洗掉刚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大概是摩萨人太严于律己了,她在摩萨部落从来没有受过这方面的伤害,以至于忘记了这个世界还有一种东西叫兽性——她已经自动将那姓都铎的男人刚刚的行为归于兽性一类。
新加入的莫萨尔人,也许和摩萨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如果这个都铎能代表他们的大多数的话。
想到这里,蓝柠不由得对莫萨尔人整体的也有了芥蒂,他们的女人看起来都不够可亲,男人又过于锋利,更有这个都铎是个兽性十足的人,她无法不恨屋及乌。
但这件事她不能告诉图鲁,她不想两个部落之间有芥蒂,或者因她发生什么冲突。她……也很不愿意图鲁知道这件事。
拖着袋子回到营地的时候,蜜苔已经走了,奴姆看见她湿着头发也不带帽子就走回来了,便斥责她太不小心,发烧了不是玩的。又不顾辛劳给她捣了一碗预防感冒的草药汁,看着她喝下方放心了。
蓝柠和好泥,给奴姆糊好泥炉子便回屋了。
图鲁带着吉亚出去玩,木屋中没有人,蓝柠换了身衣服,点着火坐在泥炉子前有些发呆。
木屋的一角有些薄的木片,木片上有用木炭写的字,蓝柠没事时教着吉亚玩的,她有时也将自己记得的一些小故事小文章随手写下,预备几年之后,自己记忆力退化之时,可以看着这些木片上的文字,回忆一下上个世界的故事。
现在她呆坐着,手里便是翻着这些木片,看一看上一个世界的故事,会让她更清晰的知道自己现在这个世界是和以前不同的。她不应该用以前那些标准去看待这里的人和事。
翻了一遍,心情平静了下来,她听到外面似乎又有了落雪声,打开门一看,便瞧见了一大一小两个雪人,正踏着雪向木屋走来——是图鲁和吉亚回来了,门外是两张可亲又让她已深爱的人的笑脸,她的心情于是又好了很多,也露出了一个微笑。
图鲁手里提着两只野兔,吉亚手里还捧着一只,俩人出去玩倒没有空手而归,吉亚小脸冻得虽然通红,但满眼都是兴奋的光,早就高举着双手叫蓝柠看他手中的宝贝了。
“蓝柠玛玛,我要养它”吉亚抱着怀里毛茸茸的花白色野兔说。
“好,过几天蓝柠玛玛帮你编一个大笼子”活的野兔,蓝柠看着也很稀罕,就着吉亚怀里摸了两把。心里琢磨着该拿什么喂它。
“唔,这两只也养着罢,这母兔怀着一窝仔”图鲁将手里的两只野兔放在木屋的地上,找了个不大不小的筐先将两只兔子扣在里面,一边说。
吉亚也将小兔放进木筐之下,和蓝柠两个围着木筐看了半晌,蓝柠又找出了合适的木板垫住木筐,这才去洗手做饭。
外面的雪纷纷扬扬的下起来,图鲁也洗了手来帮忙。
难得的一整天都在家里和蓝柠在一起,图鲁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吉亚在蓝柠面前炫耀完了兔子,又抱着跑去奴姆帐篷里炫耀。
木屋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图鲁搅着汤的功夫便把蓝柠揽到自己身上,抱在怀里亲亲她的头发和脸颊,做些夫妻间的笑闹。
今天不是安全期,连日忙两个人有几天没有做了,被图鲁揽在怀里亲吻着,感受到他的欲望,蓝柠知道今晚是要有事情的,但是草药?——算了,她不准备再拿了,她也想要个两个人的孩子,像所有真正的夫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