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温泉边那次意外之后,蓝柠再出去便加了小心,多和其他女人一起走。
而她,也再没有巧遇过那个姓都铎的男人。
严寒和风雪在那日的晴天之后,来的越来越猛,部落里的人每天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将木屋或者帐篷从积雪中挖出来。男人们狩猎带回来的猎物开始越来越少。
蓝柠开始有意的减少家里人的食量,把节省下来的食物暗暗的存起来,以备特殊情况下的不时之需。
男人要狩猎,不能吃的少,吉亚要长大,也不能没营养,所以节省来节省去,全节省在了她身上。
大雪封门的冬季,是冰原最畏惧的日子,同时也是冰原女人比较舒服的日子,因为不用出门采集,需要处理的猎物也不多,她们一般会整日的窝在帐篷内,减少运动,保持身上的热量。
而蓝柠则比一般的女人忙上很多,奴姆年纪大了,自从入了冬,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除了极个别的大病,部落里人的小伤小病都是蓝柠去处理,几次下来,部落里的人也接受了她将是他们的医生的现实。
女人们可以偷懒,做巫医却不能,只要有一点好天气,巫医也要去寻找草药补充储藏,免得到时候抓瞎。而冬季,狩猎的男人的受伤率也高了很多,蓝柠就愈加的忙了。
图鲁出猎倒是经常替她带草药回来,又一再的叮嘱她如果出去一定要和别人一起,因为她不是冰原人,到底不了解冰原。
这天狩猎的男人们回来,又有一个被熊撕裂了肋下的伤者需要蓝柠医治。
蓝柠带着草药到大木屋内去看,发现这伤者却是那个都铎——
微闭着双眼,眉头紧皱的躺在大木屋内的地板上,扎力等几个人在旁边,想起那日这男人对自己做的事,蓝柠顿了顿脚步,第一个念头便是不想再看到他。
但男人左肋伤口汩汩流出的血又止住了蓝柠的脚步,医者,就是见不得伤患,医者的本能会让他们把救死扶伤永远放在第一位。
因此蓝柠只是略一踌躇,便还是过去蹲下了。
但最后的结果却又是个新的意外——
被熊咬出的伤口先要用水清洗,再用药草消毒,最后包扎的时候才涂上易于愈合的药物,冰原天气寒冷,伤口愈合是件令人头痛的事。
蓝柠先用手指粗的细长兽皮袋子扎起那男人的伤口止血,又在一个男人的帮助下煮开了冰水,浸泡了兽皮给男人清理伤口,此时是正午时分,送这都铎男人回来的几个猎手还要返回狩猎地,便都急着各回自家的帐篷,随便的吃两口饭又走了。
大木屋内只剩了伤者,蓝柠,和跟过来的吉亚,卡卡等几个孩子。
蓝柠浸湿了兽皮,解开男人的外套,撩开里衣给他清洗伤口,开水烫过的兽皮有些烫,贴在男人血肉模糊的伤口上,他的身体便在一瞬间紧绷起来。
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伤患,蓝柠此时一般会轻声细语的安慰对方,并告诉他她这样做的好处,聊天能分散伤者的注意力,使治疗的过程不是那么痛苦。
但对着眼前这个男人,蓝柠自是一句废话也不愿多说,飞快的擦着伤口,清理干净之后便拿出草药开始用石块捣烂。
吉亚等几个孩子都围在男人周围好奇的看着,小脑袋挤成一团。
男人咬牙挨过那一阵剧痛之后,却是忽然睁眼,吓得周围的孩子惊叫了一声,都往蓝柠这边靠,一边嚷着:“蓝柠玛玛,他醒了”“他睁开眼了!”
蓝柠抬头瞧了男人一眼,见他面色有些苍白,眼里的精神倒还好,便不理他,继续低头制草药。
男人琥珀色的眼眸在火光下颜色更深,他睁开眼先望了望那几个男孩子,目光便向蓝柠投来,依然像以前一样,看她的眼神特别而专注,慢慢的,嘴角甚至噙上了一个让人看不出含义的微笑。
蓝柠只是做一个部落医生该做的事,捣好了草药,摊在一块兽皮上,凉冰冰的便覆上男人的伤口,结果刚刚还在微笑的男人眉心立即跳了跳,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蓝柠便用兽皮带子简单的替他包扎了一下伤口,等待草药汁液渗进他的伤口,再涂抹帮助伤口愈合的药汁,然后才是最后的包扎。
那种药汁是早就做好的,此时已经结成了冰块,等待的功夫,蓝柠便将那木桶举到火上转着烘烤,不言不笑,也不看那男人。
男人醒了,那冰冷阴郁的气质便越发明显,大木屋内的空气似乎被吸光了,气氛也是阴郁压抑的,吉亚等几个孩子原本还在蓝柠身边笑闹,此时也感受到空气中的不自在,又见蓝柠玛玛也是少见的脸上没有笑容,也不说话,便都在木屋内有些待不住,一个一个前脚后脚的溜走了。
蓝柠侧对着男人坐着,专注的烘烤着木桶,同时拿出一块干净的兽皮,放在开水内消毒之后放在一边晾着,准备过会儿涂上药汁之后包扎伤口用。
消毒的草药覆在伤口上钻心一样的疼,男人忍过了一阵,脸上便由红转白,看起来比先虚弱了几分,只是气势依然不减,微微垂着睫毛,望着火堆旁边的蓝柠,突然开口说:“受伤了便能见你,这是我昨日想到的办法——”
说着扬起嘴角邪气的一笑,竟隐隐的有些得意的意思,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除了危险,也有一点童真的东西一闪而过。
蓝柠一愣,她原本打算的是,给这人包扎好伤口之后,在他没受伤的右肋踹一脚,以还他那日所做之事,但此时见了他眼里的那一点童真,便有些犹疑。
此时,男人又做了一件事——单手撑地,勉强的起身,似是又要对她动手脚,新仇加旧恨,蓝柠立即火了,一掌将他推倒,没打过人,她琢磨了琢磨才抬脚照着他的大腿狠踢了一下,满面怒容的告诫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请你以后不要再靠近我!如果你还想要小命的话”说着她弯腰一把就将他伤口上的绷带扯下,将温好的药汁胡乱倒在兽皮上,手劲很重的给男人缠上,故意让那男人疼的呲牙咧嘴的。
她差点让他给骗了,这男人那双眼睛,哪里有童真可言,他身上只有危险,阴郁,以及很多让她不安的东西。
她快速的包扎了伤口,丢给他一包药草让他以后自己换药,便很快的离开了帐篷。
无论怎样,刚刚那一脚很解温泉之气,蓝柠出来的时候几日来心里的郁结一下消尽,也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冰原上的天气阴晴不定,下午的时候便又下起了大雪,天气冷了,经常有人来蓝柠或者奴姆这里取那种能治疗冻疮的黑药膏,这种药膏作为整个部落的储存,一般放在首领或者巫医这里,因此奴姆和蓝柠这里便很热闹,经常人来人往。
药膏出去的多了,蓝柠便也留了心掐算着,冰原人虽然总体来说品质比较质朴,但关乎性命的事儿,人人都会有些自私的想法,有些人来讨药膏讨的勤快了,蓝柠便忖度着量少给他们,免得他们是有意私藏,她也没时间去一一的校正各家的孩子到底冻疮有多严重。
这样就难免生些口角,冰原上的不和谐生活,似乎从这里起就开了头,渐渐的,每天都会有一两件小的争端出来,需要扎力去摆平。寒冬带给人的危机已经渐渐的露出了头角,会吞噬人的怪物快要升上整个天空,狰狞着俯视大地上弱小的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