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蓝柠能起来走动,并自己用手割狼肉的时候,年轻男人也已将晒成半干的狼肉用藤条捆成捆,打好了包。
他看到蓝柠伤势已近愈合,双眼闪闪发亮,似乎是极其高兴。
又过了一天的早上,年轻男人一早就去了洞外,不过他很快就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神色透着兴奋。
蓝柠正在检查自己身上的冻伤,见他回来连忙拉好衣服。
年轻男人来到洞内,跪在垫子上,用指甲在皮垫子前的雪堆上画了一副奇怪的图画,图画的一边是两个圆圈,另一边是一堆大小不等的圆圈,然后一堆圆圈之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大圆圈。他望着蓝柠,语速很快很兴奋的指着两个小圆圈说:“蓝柠,蓝斯”
又指着小圆圈堆里最大最显眼的一个,说“图鲁”
又用一个大圈将那堆小圆圈圈起来,指着说:“摩萨”又语速很快的说了许多话,中间时不时的出现“图鲁”和“摩萨”这几个字。蓝柠认真揣摩他的意思,觉得他画的圆圈指的是人,那一堆小圆圈如果都是人的话,图鲁和摩萨也许是他的朋友或者家人?
“蓝斯”蓝柠望着他说:“你要去找你的图鲁和摩萨吗?”
年轻男人听到蓝柠叫他的名字,深绿色的漂亮眼睛中露出欣喜的神色,他又在表示两个人的圈圈和摩萨之间画了一条直线。又用手指着洞外,比划着说了很多话。
蓝柠睁着眼睛望着他,半日只说:“带上我一起,蓝斯”
不管你去哪里都要带上我,因为在这冰原上,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存能力……
而蓝斯显然原本也是打算带着蓝柠一起去的。
他给蓝柠讲解完图画之后,便开始动手卷起地上的皮子,又把墙壁上挂的黑油,石头,以及一些不知名的骨头摘下来,都放进皮卷子内,和肉条一起绑好了之后,他示意蓝柠将狼皮筒子穿好。
看到蓝柠的简易皮帽子,蓝斯伸手拿下了自己的,戴在蓝柠头上,自己则戴了蓝柠的。蓝斯的皮帽子虽然制作粗糙,但是又厚又大,十分的保暖,几乎能包过蓝柠的整张脸。蓝柠有些感激。
看到蓝斯笨拙的把瓜皮帽子按在头上,不知道怎样固定起来。蓝柠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走近他踮起脚,帮他系布条。突然的靠近让蓝斯很紧张,蓝柠听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慢慢的红起来。他的长长的金色睫毛颤抖着盖住双眼,似乎都不敢直视蓝柠。
蓝柠倒有种自己欺负了小朋友的错觉。因此带子便用心的系的很规整。蓝柠放下手来退后一步的时候,听到了面前的年轻男人轻舒一口气的声音……
蓝斯的兽皮衣服袖子极长,能将整个手都覆盖住。他看蓝柠的双手还是裸露在外的,便又用石块割下皮垫子一大块角,垂着眼睛递给蓝柠,没有说话。蓝柠将它绑在了手上。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在清晨离开了住了十几天的冰洞。
蓝柠被蓝斯托举着爬到洞外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天上朦朦胧胧的太阳,冰寒色的太阳,不大不小的挂在天边,如果不是现在的光线比有飓风的夜晚要亮一些,蓝柠几乎要以为那是个月亮。
冰原上没有风,冰原上的地貌却又与她逃跑的那次不同,多了十几座起伏和缓的雪丘,看起来就像一望无际的沙漠,白色的冰寒沙漠。
蓝柠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清冽而干净的寒冷空气进入鼻腔,流进肺腑,她打了个激灵,多日在地下蜗居的慵懒一扫而光,她感到腿脚很有力,有股一气走出冰原的冲动和豪迈。
蓝斯背着皮卷和肉走在她身边,他抬头望了望天色,似乎也很高兴,“多加斯里诺尔”他用轻快的语调说,同时牵起了蓝柠的手,开始往前走。
蓝柠开始戒备的摆脱了他的手,后来发现自己一个人走的速度实在太慢,且因为狼皮筒子很笨重的裹在身上,她很容易滑倒,因此,在爬雪坡的时候,蓝斯再来迟疑的牵她的手的时候,她便乖乖的顺从了。
一高一矮两个黑影在雪坡间不停的移动。蓝柠偶尔会滑倒在地,但蓝斯有力的手臂总能及时的将她拉起,避免她滚到坡底。
寒冰色的太阳缓缓的升上半空,光芒只比早上多了一点点的温热。偶尔有叫声粗厉、不知道名字的大鸟从空中滑翔而过,巨大的白色双翼在雪地上留下两片淡色的阴影,蓝柠注意到这些大鸟都有闪亮的银色长喙和粗壮的巨爪。
如果不是和蓝斯在一起,巨鸟也许会将她当做猎物。蓝柠想到这里便向蓝斯靠近了一点。
蓝斯好像感受到了她的恐惧,回过头来看她,一向机警的深绿色眼瞳散发着温和的目光,在这一刻,蓝柠又强烈的感到这个男人不是个孩子,而是个比她强大的多的成熟男人。
荒野的原始生活可以催人早熟,蓝斯显然具有远高于他的年龄的心智和体力。
蓝柠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一晚,她心里对蓝斯其实还是深怀恐惧的。
恐惧而又不得不依靠……
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走过了大片的雪坡,穿过一座生长着笔直黑木的丛林之后,太阳已经滑过中天,在西天摇摇欲坠,而蓝柠也开始大喘着气和蓝斯越拉越远。蓝斯于是停下来,两人在较平坦的冰面上坐下来开始进食。
蓝柠呵着气解下鞋上的毛皮,脱下运动鞋开始揉脚——寒冷和长时间的快速行走让她的脚又痛又湿,整个小腿也疼得厉害。她不想让蓝斯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因此要保证下午有足够的脚力。
蓝斯以为她的脚又冻伤了,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的厚厚的皮包打开捧过来。
是那种黑油,蓝斯怕它凝固,一路上一直揣在怀里暖着。
蓝柠接过来,感受到黑油的温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尽管她知道,说什么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也是听不懂的。
“谢谢你,蓝斯”蓝柠半晌低下了头说。
我不是你所期望和需要的媳妇,请不要伤害我,也不要对我这样好……
蓝柠低着头用黑油涂抹了手脚,便和蓝斯一起开始吃半风干的狼肉。
生狼肉当然难以下咽,尽管蓝柠已经吃了十几天,但仍然不能遏制吃的时候喉咙间翻滚的想吐的欲望。她努力的隐忍着,尽量使自己面部神经,表情轻松的吞下肉块,不去品味它的味道。
眼前所展现的冰原又不同于蓝斯的冰洞所在地。
这里到处是大起大落,刀劈斧斫的断壁和裂隙,仿佛冰原千年的冰冻已经无力再凝聚的如此紧凑,不知名的力量使冰原内部开始轻微震动,豁然分裂,裂成了蜿蜒曲折的冰隙,裂成了轰然坍塌的河谷,裂成了宁静矗立的锋利峭壁。
有些巨冰上的积雪无风自动,不时簌簌的落下来,或者偶然有冰块从崖壁上滑落,轰然一声摔碎在崖底。衬得四周更加的安静。
这是个寂静的,晶莹剔透的世界,宁静的让人绝望。
蓝柠静静的抱着腿看了一会儿,蓝斯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她的身边。等她从寒冰世界恍然回神的时候,便听到蓝斯兴奋的叫声:“蓝柠——”他用不是很标准的发音语气兴奋的说。一边跳下一座小冰崖,向她敏捷的跑了过来。
蓝柠很惊讶,不止是因为他叫自己名字的声音,更惊奇于他会有什么新发现。
难道前方有了绿洲或者人迹?蓝柠的心跳的有些快。
蓝斯很快来到她面前,他的兽皮外衣上有些落雪和碎冰,神情看起来相当的兴奋和迫不及待。
“尼莫”他在她面前伸出略有些粗糙的手,手掌摊开来,里面有一枚硕大的奶白色的蛋……
这……蓝柠看了看蛋,又看了看兴奋的蓝斯,不知道他的意思是给她展示新的食物,还是什么。蓝斯把蛋送到了蓝柠手上,蓝柠迟疑的接过来,蛋很沉重,比三只鹅蛋还要大上一圈。蓝柠觉得带着它走路很累赘,于是便拿着蛋试探的磕向冰块:“现在就吃?”蓝柠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蓝斯。
蓝斯的眼神似乎有些不舍,他搓了搓手还是大力的点了点头……
蓝柠把蛋砰地一声磕碎了,蛋身上还带着余温,不知道是雌鸟的体温还是蓝斯手掌的温度,透明的蛋清流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蓝柠看到它居然觉得很美味——也许是因为她吃了十几天腥臭狼肉的原因……
蓝柠用贪婪的目光看了看蛋里面金黄的蛋黄之后,把它举到了蓝斯面前:“你先吃——”她看了一眼蛋说,一边盘算着年轻男人会不会一口气将蛋喝光。
鸟蛋对蓝斯来说大概也是稀有的美味,蓝柠看到他鼻翼控制的翕动了一下。
但他仅仅是吮吸了一下流出蛋外的液体,便又将鸟蛋推了回来。原本就因为吃不惯狼肉而常常感到饥饿的蓝柠仰起头,一口气将蛋喝了一大半。不自觉的打了个饱嗝,这才将蛋又递给蓝斯。
蓝斯这次也一仰头将它喝尽了,他甚至将蛋壳捏碎了也吞了下去……
两个人又一次走进了布满裂隙的冰原,像蓝柠所希望的,一直向着南方走去。从表面上看,蓝柠和年轻男人一样,对向南走有着深切的渴望和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