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染染差不多已经平复完毕之后，周景皓便带着林染染走了，林染染虽然已经安静下来，也没再哭了，但目光呆滞，看起来就很让人担心。
至于一旁的颜义和杨思茹，周景皓看都没看一眼，仿佛完全不需要交代什么——或者，仿佛也可以去掉。
牵着林染染的手往外面的车上走，周景皓毫无意外的发现一张罚单，这门口本来就是不能停车的，他一开始经过，居然那么巧看见钱宁镇和林染染一起进来，等过了一会儿回程上他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谁知道就看见林染染在拿玻璃摘人，对方他似乎看过照片，是上次让林染染发病的那个人。
于是情急之下，车子便停在了门口，然后冲进来，就发生了之后的事情。
林染染坐在副驾驶座上，白色的雪纺裙上有大片大片的红色，仿佛是被特意精心安排上去的红色花朵，颜色重的让人心惊。周景皓微微皱眉，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私人医生，让他带一名手巧技术高的护士尽量快点到自己家，然后发动汽车。
周景皓一边开车一边往林染染那边看，好在现在不是高峰期，没怎么塞车，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
林染染只是愣愣的看着前窗外面的车辆和建筑，神情木然，像一尊被端端正正摆放的木偶，僵硬的不得了，假如推她一下，她或许都会这样直挺挺的倒下去。
周景皓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加快了速度。
医生和护士已经等候多时，待周景皓和林染染来了之后，就立刻帮林染染把手里还有脸上的玻璃残渣给清理了出来，进行止血，然后还要仔细的消毒。周景皓稍微松了口气，结果医生却推了推眼镜，语气堪称担忧：“周先生，我想您自己也要处理一下。”
周景皓愣了愣，接过对方递来的剪刀，光滑的刀面上清晰的照应出自己脸上的伤口，看起来颇为狼狈。
刚刚都没注意到。
周景皓点了点头，让对方替自己消毒，等两个人都被清理好了之后，医生叨叨絮絮的交代着不能碰水不能吃太过重口的东西之类的事宜，周景皓一边听着一边记在心里，回头看林染染，而对方完全是一副没在听的样子。
送走医生和护士之后，周景皓坐到林染染身边去，她的手上绑了不算薄的绷带，白白的几圈缠在细瘦的手掌上，看起来让人感觉很担心。
林染染靠在沙发上，裙子还是红彤彤一片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周景皓在她身边坐下，体贴的说：“先去洗个澡？我这个有我妹妹的衣服，你应该可以穿。”
林染染摇了摇头。
“刚刚……”周景皓最终还是开口问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可话一出口才说两个字就又无法继续了。
也的确没什么合适的词啊。
林染染却忽然转头看向他，道：“周景皓，你想不想知道我发生过什么？”
她的语气还是轻飘飘的，但眼神却很坚定，直直的看着周景皓。
周景皓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你并不想说，不要勉强。”
“没有勉强。”林染染抿了抿嘴，“其实原本你也知道不少吧，不止是你，恐怕钱宁镇，颜爽……都知道很多。”
周景皓没有否认。
“刚刚杨思茹说了那么多，你肯定也可以猜到大概，反正你一直很聪明。”林染染没有看周景皓，而是盯着旁边的墙壁，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你去了B市之后，我母亲没多久改嫁，嫁给……一个厂长。对方原本很有钱，可是后来没多久破产，家里比之前更加惨淡。”这段过去她轻描淡写说完，只用“惨淡”两字就全权概括。
“后来……那个厂长也因此大受打击，酗酒，人变得越来越可怕，有一次我在破旧的浴室里洗澡，发现他居然在偷看。”林染染说到这里的时候，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那段不堪的过去依旧影响着现在的她。
虽然大概知道，但此刻听到林染染亲口说出来，周景皓的心里还是一沉。
“一开始我告诉母亲，母亲却让我不要多想不要去管，我居然也就懦弱地承受，可是后来他变得越来越过分，想对我动手动脚，我开始反抗，他就收敛了一点……但有一次他喝到烂醉，直接冲进我的房间……我差点被他给……”林染染发抖的越来越厉害，周景皓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安慰她，却最终不敢挨着她。
林染染现在状况太不稳定，如果贸然碰她，也许反而会有反效果。
林染染闭了闭眼，道：“后来我母亲冲进来了，拿着他的酒瓶就往他头上砸……他死了。”
这大概是最出人意料也让人难忘的地方，然而林染染却轻易地带过了，显然完全不愿意深刻回想。
“我母亲把责任全部归咎到她自己身上，说她和那个男人不和打算离婚，那个男人却要婚内强暴，她失手杀了对方。这件事情还引起了一定反响，所以法庭只判了防卫过度，有期徒刑。”
林染染继续道：“可惜的是，我母亲她自己自杀了。她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林染染，你真是个灾星。”
“那个男人有个在国外念书的女儿，叫杨思茹，她在那个男人死后回来收拾东西……她不知道实情，却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那个男人拍的我的照片……那个男人居然在我洗澡的时候偷拍我……杨思茹当即说我勾引她父亲，还说要把照片都抖出去……我抢了照片就跑，真的是落荒而逃。再后来，我就碰到了钱宁镇。”
这个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听起来很短，却是林染染实打实的那段岁月，那时候她十来岁，正是最好的年月，却发生了这些事情，而那个时候，她的身边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如果硬要说的话，她之后碰到钱宁镇，大概是她算幸运的日子了。除去被左渝为难，其他时间一直都算舒适，至少吃穿不愁，也暂时远离了那些喧嚣的过往。
而那个人是钱宁镇，不是他周景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