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看,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那时候,杭州的山水还十分勾人,小镇的花朵还十分美丽。她还未长大,只爱赤着脚走在下过雨的泥地里,领略和自然同在的感觉。
那时候,她还不叫红莲,叫江如画。
她出生在杭州万千小镇中的一个,从小在温婉的水波中浸润成长。她有个邻居,夫妻均以唱戏为生。夫妻俩有个儿子,大她七岁,叫做施长生。
他们两个常常在一起玩,几乎形影不离。她总叫他长生哥哥,而他,则总挂着温柔的笑,叫她如画妹妹。
两个孩子,总是天真烂漫又无忧无虑。若没有一场飞来横祸,也许他们会一直这么快乐。
在江如画六岁那年的某一天,她和施长生从河边玩耍归来后见到的场景,令她一生难忘。
熊熊的烈火冲天燃烧,火苗窜的极快。即使周围的人一齐去努力救火,也免不了火势的蔓延。
包括江如画和施长生家在内的将近十户人家,被这场不知是何原因燃起的大火烧了个干净,没有一个人逃生成功。
从那时起,鼓动的火苗成了江如画永远的噩梦。也是从那时起,施长生成了江如画身边最重要的人。
这个当时也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带着悲伤和恐惧,抱紧身边颤抖不已,哭泣不止的她,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哽咽,“如画,不要害怕······长生哥哥在呢。爹娘死了,没关系······以后,就由长生哥哥来照顾你,决不让你受一丝委屈······”
就这样,两个孩子开始了流浪的生活,长生会去找工作或者干零活,赚钱来满足二人日常所需。实在没有办法,也会沿街乞讨,有时也会得到一些有钱人的接济,得以度日。
这种生活,两人过了四年。虽然清苦,有时还苦累非常,但是长生做到了自己的承诺:所有的事情全部由他一人承担,江如画并未受过一丝委屈。
两人命运的改变,也是一场意外。江如画自小身体柔软,她自己在街上闲逛之时,就很喜欢在那些舞坊或高亭之中看人跳舞,她学的也极快,看后回去便可以跳给长生看。
施长生一家都是戏角,所以他从小受家人的熏陶,极善唱功。两人最开心的时候,一是有钱可以买喜欢吃的食物,二便是在无人打扰的街角或小巷之中,一人唱歌,一人跳舞。两人一个歌声婉转,一个舞姿动人,日子久了,在这片街道中竟也有名气来。
和施长生一同乞讨的小乞丐曾劝他干脆去卖唱,或是和江如画组合一起去街头表演歌舞,定然要比现在的日子好过得多。
施长生总是摇头,回答:“我不愿强迫如画做她不愿意做的,即使她愿意,我也不愿意她出卖自己来获得好的生活。”
但身有强技,又怎会不引人注目?
一次,顾如云经过这条街,便看到了两人的即兴表演。
顾如云在杭州可谓无人不识。她是杭州最有名气的舞师,有自己的舞坊,一次表演票价最高时可炒到几百两银子。
顾如云看出了江如画的极佳天赋,既不忍她被埋没,又因一直苦于无人继承衣钵,顿时满脸欣喜的想把江如画带回去收为徒弟。
一代舞师,向两个乞丐许下富足的生活和美好的未来,只为能得到一个自己满意的徒弟。
施长生心动了。他怎样向来无所谓,但他很愿意让江如画能重新过回衣食无忧的日子。江如画是喜欢跳舞的,若是真的能师承顾如云,那么将来,她很有可能会成为一名人人羡慕并赞叹的舞师。
这是好事,施长生将决定权交给了江如画。
江如画明白了顾如云的意思后很开心,但后来,她拒绝了。她只向顾如云回答了一句话:
“我不会和长生哥哥分开的。”
顾如云只打算收江如画一人为徒,毕竟她只善舞,虽然刚才她也听得清清楚楚,施长生在歌唱方面的天赋丝毫不亚于江如画的舞蹈甚至更胜一筹。
顾如云又看向这个面目温和的极美少年,毫不夸张的说,若有一个好的师傅,他将来必定是一代名角。
江如画十分坚持,顾如云又实在不愿放弃这个天才,便答应了江如画的请求,把两人都带了回去,第二天就行了拜师礼。
拜师后,顾如云将她第一次表演之后用第一笔表演所得钱财打的一对银镯拿了出来,一只给了江如画,一只给了施长生。
平日里,顾如云就教导他们二人跳舞。考虑到实际因素,对于施长生,她仅仅教一些基本的东西。但平心而论,顾如云实在不忍心他的才华被埋没,又确实对这个温和有礼的少年有很大的好感,于是又花重金请来一位师傅教导施长生的唱功。
施长生对其十分感激,无论舞蹈还是唱腔,都学习得极为认真。
转眼,八年过去。
此时,十八岁的江如画,已是名满杭州。她学透了顾如云的所有技艺,并青出于蓝,比当年的顾如云风头更盛。相比而言,施长生虽然也十分努力并学得已经算不错,但与江如画相较,还是差了很大
好在放开舞技不谈,施长生的歌喉,倒是如江如画的舞技一般,无人能及。
顾如云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甚是欣慰。
许是年纪大了,顾如云也开始关心起两个徒弟的终身大事来,她计划着让江如画嫁给施长生。但当她把这个计划告诉江如画时,江如画却拒绝了。
这是小辈的意思,她也不好劝说什么,这件事便作罢了。
后来施长生知道了这件事,只是一笑,“如画如今正值盛时,婚约之事,她也无暇顾及什么,师傅无需操之过急。”
曾经的江如画,只有施长生,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愿和施长生分开。而如今的她不同了,有着师傅,有着钟爱的舞蹈,有着“杭州第一舞师”的地位。施长生在她心里的位置,慢慢地从开始的不可或缺,变成了如今的关系亲近。
在江如画的心中,施长生的地位仍旧不低,但早已算不上是第一了,如今两人之间,只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和从小相识的熟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但对于施长生来说,他对江如画的爱,从小时候的熊熊烈火前就已深入骨髓,不可割舍。
所以,如今二人的缘分,便止步于一个昂首向前行走,一个背后默默守护。
原本如此也没有什么,但后来,江如画的人生,却遭受了巨大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