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究竟是怎样的?
它能让一个人,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天之骄女,想来只是昂着头的江如画,爱上了一个男人,从那天起,她的头就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她剪断了自己的翅膀,只因为那个男人不愿意让她去飞翔。
那是一位富家公子,整整两年,每次如画表演时都在。那人温和有礼,学富五车,待如画极好。
两人很快坠入爱河,江如画甚至还有些不顾一切的意味,因为那男人不愿让她继续抛头露面,劝她放弃做舞师与他回家,她答应的很爽快。
也许江如画就是这样的人,心中一旦有一个目标,不管舍弃什么,都要去实现。从前的目标是舞蹈,她为此舍弃了施长生的真情;如今是这个男人,她愿意去放弃舞蹈。
顾如云年纪大了,再加上江如画如今已学成,对此事表示只要将来如画能有一个徒弟把衣钵传下去,尽她自己的意便好,但施长生却表示了反对,要知道,他极少会不答应江如画的要求。
这并不是出于妒忌,施长生从来只愿江如画快乐,不会在乎自己会是什么处境。
身为男人,他懂男人,更懂一个人若富含真情,眼神会和普通人相差很大。他看穿了那个男人的真情面具,劝解江如画放弃这段可能不会有好结果的爱情。但这种说辞却只引来了江如画的大发雷霆。
江如画单方面和施长生断绝了关系,从此,脱下了舞衣,想要专心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施长生劝解无果,只好作罢。
之后的故事就很老套而简单了,如画与那男人在一起良久,久久不见其家人,多次询问后,那人竟有天不见了踪影。如画利用曾经的人脉去打听了他的府邸后,却发现他早有妻室,且妻子是为贵胄千金,性情刚烈,决不可能让她进门,也不可能被那男人休掉。
很久以前,有姐妹同江如画讲起这类事件时,江如画还在为那被骗的女子不值,并说若是自己,不可能会上如此拙劣的当。
事实证明,当事情来到自己头上是,你才会明白:当局者究竟会迷到什么程度。
她气愤不已的去找人理论,但没人能帮她,说到底只是个舞师,观众再多,终究无权无势,谁会为了她去得罪权贵?
她无助的祈求,只能换来他人的冷眼嘲笑,那昔日给予他炽热情潮的男子,如今也变得冰冷遥远。
尽是冷漠。
她万念俱灰,疲惫不堪。最终,还是她扬言已断绝关系的施长生把她带回了舞坊。
顾如云对此事知晓不深,况且开始时她并未阻止,如今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施长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很多时候,还会很贴心的留给她一片清净,助她休息。
然而事情,却没那么容易结束。
那男子的妻子已经听说了此事,虽然男子再三保证过不会再有下次,但她明白,男人的承诺并不可信。
瞧,这个女人就比江如画聪明了许多。
为了斩草除根,她雇人在江如画有一次上街时,把她打晕抓了回去。后来,以一个不错的价格卖给了一个人贩子。那人贩子识货,知道江如画可以卖不少的价钱,便将她转手给了一个远路贩子,那贩子几经辗转,将价格翻番多次。江如画最终的目的地,是远在长安的一家青楼——百花楼。
江如画在这期间究竟经历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一个认清了现实并不再对生活有希望的女人是十分可怕的。因为她们不再有期待。这意味着她们将永远冷静,没什么能够影响她们的情绪,没有什么能够牵绊住她们。
那是属于一潭死水的平稳,无人能窥透。
江如画重新穿上了舞衣,她更名红莲,以动人的舞姿和优秀的外貌在长安的纨绔公子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红莲一夜成名,那些富家公子们拿着大把的银票,只求能见她一面。
这里面的每个人,都要强过那个当初抛弃她的人。
她在百花楼中的地位迅速提高,一跃而上成了花魁,无人可以撼动。她再未受过冷眼和嘲笑,有的,只有艳羡和痴迷。
她也有了自己的权利,有了自己可以决定的事宜:非有钱有权者,非俊逸非凡者,一律不见。
那个到处求人寻找男子下落的江如画,在各个人贩子手中饱受煎熬的江如画,已然死去。
现在活着的,是傲然于地,冷艳无双的红莲。
红莲本以为她会这样过一辈子,她完全没有想到,施长生居然为了找到她,也一路寻到了长安。
她是一次经过前厅时偶然听到姑娘们谈论的,她们兴致勃勃地说,长安城新来了一位戏子,花旦一绝,名叫长生。
果然没过多久,长生就找到了她。
练舞之人,也相当于半个练武之人。长生来找她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红莲明白长生的目的,无非是劝她回家,她淡漠至极,只回了一句:“江如画已死,我是红莲,家在长安。”
长生劝解无果,只好暂且作罢。但他仍在坚持,持续了一个月每夜来到百花楼,只为带红莲回杭州,不再陷身青楼。
红莲终于与他发生了争吵。其实这也是好事,总算是有一件可以让红莲心烦之事了。
在长生来的这一个月里,有很多次刚好碰到红莲在待客。听着红莲的声音,施长生心如刀割。但他不能冲上去,因为在此处的第一次见面时红莲就说过,“你若是让别人看见并知道了你认识我,我立刻自己抹了脖子。”
在这一个月里,长生用尽了所有的温和和耐性。终于有天,在红莲的房间又来了一名客人后,他失了理智,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将那人杀了。
红莲看着长生身上沾着的血,愣在原地。长生率先回过神,他把匕首收起,抱住红莲,往她嘴里塞了一枚药丸,“如画······别怕,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长生自红莲失踪开始,时常夜不能寐,精神恍惚。方才的药丸是大夫开给他的安神药,效果极佳,红莲吃下后,很快便眼皮很沉,没了力气。
长生把现场处理好,将尸体扔到了床下,自己则带着红莲离开了百花楼。
回戏班的路上,长生脑海中闪过一个危险的想法。
他将红莲带回了戏班,每日喂药以防她逃走。白天时悉心照料,到了夜晚,他便扮作红莲的样子,去百花楼顶替她表演。这样持续了半个月,没人发现破绽。
这半个月里,他把打听到的曾与红莲有过瓜葛的几个熟客,尽数杀掉。
林青是个意外,那晚他本已打算离开,林青突然闯了进来,他便一不做二不休,将林青也杀掉了。
他其实还是犹豫过的,但想到自己曾经就是因为没有坚持而让红莲陷入此种境地,他握刀的手就不抖了。
有一便有二,长生越来越熟练的做着自己曾经从没有想过会做的事,杀了五个人。
杀掉林青后,他没有再收拾现场,因为他不会回来了,红莲更不会。
他回到戏班,换回自己的衣服躺到了红莲身边,摸了摸红莲的脸,一笑后沉沉睡去。
这几天红莲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恐惧,他都知道。
自己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施长生了,而是一个身上有五条人命的杀人凶手,她又怎能不怕?
他渐渐进入梦乡。梦里的他,又回到了十七岁的时候,那时候,如画还是个十岁的小女孩,两人在一条不知名的小巷中,一个唱歌,一个跳舞,脸上都带着笑。
······
云锦坊。
周洛和孟云天终于从凌王府里搬了出来,凌王表示很开心,因为不用再看见周洛了。
孟云天在戏楼发现端倪后,立刻悄悄吩咐周扬去凌王府叫冷如风。他和周洛两人则在那场戏结束后,尾随施长生来到戏班后院,把施长生和被安置在房间里的红莲一同发现并控制了起来。
施长生对杀人一事供认不讳。他似乎早已知道自己会被抓,并无太大的反应,只是温和地回答冷如风的所有问题,毫无掩饰。整个逼供过程简单又安静,冷如风都有些不习惯。
后来,孟云天和施长生单独聊了一段时间,之后施长生被关了起来,孟云天则把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给了所有人。
“子卿,那施长生的判决是什么?”周洛坐下来后问道。
“五条人命,又都是显赫之人,除了秋后问斩,没有别的可能了。”
“哦。”周洛接过孟云天递给他的水,“那红莲呢?”
孟云天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莲在案子里属于受害者,自然没事。只是她自己也不愿再待在百花楼了,如今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
周洛点点头,又忽然想到如今案子已经告破,孟云天完成了七日之约,已经洗清了嫌疑,又问道:“那子卿可知道了为何那施长生会在花朝灯会之时偷你的玉环?”
孟云天手一顿,说道:“我有问过,他说‘如画自小其实就十分喜欢玉石,尤其是玉环,只是一直无法佩戴。那几日她心情不佳,我刚好看见了你的玉环成色很好,就想要给她带回去,谁知去百花楼找个盒子又杀了个人,就将它忘了’。”
周洛有些意外,“忘了?”
孟云天一笑,“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们为何不信他?”
周洛看着孟云天的神色,点了点头。
第二卷 剜心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