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不过是深秋,真月大山却早已经下了多日的雪。小故上山之时,正是雪停之日。太阳从云层之后露了出来,薄薄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爬得微微冒汗,终于见得山顶唯独立着一棵枯树,厚雪压枝,旁边简陋的石亭里,站着一个身影。
候着的大妈立在那里,不时地伸手哈气、跺脚,见小故来了,连忙迎上前,劈哩啪啦将许瞳近日来情况说了一遍,说完了就笑眯眯地看着她。小故从口袋里将钱给了她,她接过,边走边说:“那我就不打扰了啊。这太阳出来了就要开始融雪了,大姑娘你小心一点。“
这一声大姑娘却是叫得小故无奈了。大姑娘在山话里是叫那些明面上没有出嫁但是实际已经有老公的女子。那夜她急着下山找初晴,就将昏迷着的许瞳托付给了山对面的邻居。她记得她当时解释了说彼此是普通朋友来着……
“哼~“空旷的雪原上,却是传来轻蔑的哼声。小故也不理,对着自家的木屋走去,却在门口被卡住。风声呼啸而过,在她空荡的身边打了个旋儿。小故叹了口气:”我已经失去灵力了。“她又顿了下,才说:”我现在就和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毫无还手之力,你可以轻易就杀了我替你自己报仇。可是,我还是想说,当初是你想要杀我在先,虽然最后你因我而死,但是十夜……我向小故,根本不欠你的。“
十夜,那个小小的天才通灵师,因为小故被外界称为第一通灵师而动了杀念,将小故重伤后甩入悬崖,后因这件事而遭到神秘暗杀,小小年纪,天赋异禀,却也陨落成了魂灵。后面一直跟着小故来到真月大山,嘴上说是要伺机报仇。
他此刻显现在小故面前,小而单薄的身躯,脸色白过冬雪。他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神色:“已经被异己灵力损害了肌理。所谓第一通灵师,也不过如此嘛。“小故看向他的眼睛,说:”你我同为通灵师,自然知道经脉肌理受损意味着什么。我们本来应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可是现在……“她停住,又说:“虽然外界一直在说天下第一通灵师才能得到祖师流传下来的心法,只是这么多年,却没有一个人见过那本心法长什么样,——包括我。”她说完不再理他,径自进了屋。
十夜有些愣住,这个向来寡言少语的人,今天怎么对他说了这么多话?
木房虽小,里面的家具却是一应俱全。屋里一角摆了个火盆,室内温暖如春。小故烤了烤手,僵硬的手指才灵活起来。她搬了个凳子坐到床边,许瞳依然在沉睡,一头金发柔顺地铺在黑色的枕面上,双眼合着,睫毛微微颤抖。有人曾说,这是做梦的征兆。他好看的脸上,微微沾了一丝尘灰,应该是炭火的余灰飘了过来。她起来,从正屋燃烧的火塘上面倒了热水,浸了毛巾,认真地在他脸上擦了擦。她的视力和听力都在逐渐流逝,此刻看着他的脸,也分不清是不是擦干净了。当下又把毛巾浸了热水,拧干了,上身凑到他眼前,就着窗光轻轻地擦了第二次。
许瞳,就在此刻醒了。